慕千月刚把陶罐递给林月娘,闻声缓缓站起身,面色平静地看着来势汹汹的杨思韵。
杨思韵见她这副不声不响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手指几乎要戳到那空了的陶罐上:“得了这样的好东西,你倒好,自己偷偷摸摸在这儿就分着喝完了?
你祖母那儿口干舌燥,你竟一口都没想着给送过去?你的孝道呢?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她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几乎飞溅出来:“我们杨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自私自利、只顾自己吃喝的东西!
你祖母她年纪大了,家里出事以来,她受了多少罪?有点好的不该紧着她先吗?
你倒好,只顾着你妹妹和你小姑,她们是金贵人?简直是岂有此理!”
杨思韵想到这段时间慕千月的变化,越讲越生气。
慕千月静静地等杨思韵吼完,她才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每个字都砸得清清楚楚:“这汤,是我用自己的银钱,从差爷那儿买来的。”
她目光扫过杨思韵,又若有似无地瞥向孟氏的方向,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冷硬的质感。
“之前您讲得明白,称杨家跟我们没任何的关系,现在又抱怨什么呢?”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看着杨思韵骤然变得难看的脸色,继续道:“况且,祖母有儿子儿媳在身边尽孝,有肉饼和白面馒头,想必是渴不着也饿不着的。
这蛋汤,我和妹妹、小姑喝了正好,就不拿去惹祖母烦心了。”
“你……你……”杨思韵指着慕千月的手指都在发抖,却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她没想到慕千月竟敢如此顶嘴,还把她之前的话原封不动地搬出来堵她的嘴!
突然,狂风毫无预兆地卷地而起,刮起漫天沙尘,吹得人衣袂翻飞,几乎睁不开眼。
天色迅速阴沉下来,浓重的乌云低低地压向地面,仿佛触手可及。
“吵什么吵!”押差头领张峰粗犷的吼声如同炸雷般响起,瞬间压过了风声和争执。
他一手按着腰刀,一手挥开扑面的尘土,脸上带着惯有的不耐与急迫。
“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要变天了!赶紧的,收拾东西,立刻上路!谁再磨蹭,鞭子伺候!”
杨思韵被这突如其来的喝斥惊得一颤,到了嘴边的叱骂硬生生噎了回去。
慕千月不再理会气得发抖的杨思韵,只微微侧身,牵起妹妹的手,轻声道:“我们走吧。”
小姑娘乖巧地点头,紧紧回握住姐姐的手,两人沉默地汇入开始骚动前行的人群。
一旁的小姑林月娘早已蹲在旁边的溪水边,就着浑浊起来的水流,仔细地将那只陶罐里里外外刷洗干净。
她甩了甩罐子上的水珠,快步跟上姐妹俩,将陶罐小心地塞进随身的一个旧包袱里。
林月娘低声道,“好歹是个家伙什,以后说不定还能用上。”
风越来越大,吹得人步履蹒跚。
杨思韵落在后面,孟氏趴在她的背上,嘴里似乎还在不甘地嘟囔着什么,却被狂风撕扯得听不真切。
“动作都快点儿!想被雨淋死在这荒郊野岭吗!”张峰吼叫着,鞭子在空中甩出噼啪的脆响,驱赶着迟缓的人们。
队伍在压抑和仓皇中加快了速度。
走着走着,林月娘叹了口气,声音不高,几乎被风声淹没:“这天气……真是说变就变。”
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点狠狠砸下,瞬间将天地连成一片灰蒙的水幕。
队伍顿时一阵混乱,惊叫和咒骂声被暴雨声吞没。
“快!”慕千月反应极快,毫不犹豫地解下身上那件半旧的披风,手臂一扬,对林月娘急声道:“小姑,过来!”
林月娘立刻会意,敏捷地靠拢过去。
慕千月将披风高高举起,林月娘同时伸手抓住另一侧,两人默契地将宽大的披风撑开,顶在头上,形成一小片临时遮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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