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何尝不知道,队伍里剩下的那点粮食,根本撑不了几天。
“你说的那个地方,具体在哪?离这儿多远?”张峰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决断。
胡永年一听有戏,眼睛猛地一亮,连忙连比带划:“不远,真的不远!
就在我们来时路的那个岔口往里,大约……大约两三里地!我记得清楚,路边有棵被雷劈过的大槐树!”
张峰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环视了一圈惶惶不安的人群,终于下了决心。
他提高声量,既是说给胡永年听,也是说给所有人听:
“好!既然胡老板这么说,那食物确实不能白白浪费了。兄弟们饿着肚子也走不了远路!”
他点了几名看起来还算精壮的押差,“王五,赵虎,李魁!你们几个,带上家伙,跟我走一趟!”
他目光严厉地扫过面露喜色的人群,警告道:“其余人,原地待命,不得乱走!看好妇孺!若是我们回来发现少了人或是出了乱子,哼!”
说完,他一把将胡永年拉起来:“胡老板,你带路。记住,若是有什么不对,立刻撤回,保命要紧!”
胡永年忙不迭地点头,脸上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迭声道:“是是是!多谢张头领!多谢!”
张峰带着几名押差,由胡永年引路,一路警惕地朝着昨夜遇袭的方向折返。
约莫半个时辰后,几人带着几辆勉强能用的马车和部分散落的货物,艰难地回到了临时营地。
那几辆马车虽然沾染了泥污,部分车辕有破损啃咬的痕迹,但骨架大体完好,车轮也还能转动,在这漫长的流放路上,已是难得的代步和载物工具。
看到马车,原本死气沉沉的流犯队伍顿时起了一阵骚动,尤其是那些家中尚有老弱、或是自己体力不支的人,眼中瞬间燃起了希望。
张峰扫视了一圈众人渴望的眼神,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胡老板的货物寻回一部分,这几辆空车,他愿意出让。
规矩照旧,价高者得,有需要且手头宽裕的,自行与胡老板商议。动作要快,我们在此休整一刻钟,不等人!”
他的话音一落,几个家境原本尚可的流犯立刻围住了胡永年。
“胡老板,这辆车怎么卖?” 一个穿着虽旧但料子尚可的中年男子指着其中一辆看起来最结实的马车急切地问道。
胡永年此刻已没了之前的狼狈,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眼底闪过一丝精明的算计。
但脸上却堆着苦笑:“诸位,诸位都知道我胡某如今是落难之人,这些车本是我的身家性命……
唉,罢了,既然张头领发话,大家又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也不多要。
这辆好的,十五两银子。那辆轱辘有点歪的,十两。最破的那辆,五两,修修也能用。”
这个价格在平时堪称天价,但在此刻此地,却是活下去的希望。
立刻有人讨价还价。
“胡老板,这太贵了!如今这光景,哪里还有这个价?”
“就是,便宜些吧,大家都不容易。”
胡永年苦着脸,双手一摊:“各位爷,这已经是血亏了!我这可是能救命的东西啊!你们看看这路,没有车,老人孩子怎么走?五两银子,买一条命,贵吗?”
一番嘈杂的商议和争夺后,三辆马车很快都有了主。
得到马车的人家如获至宝,赶紧搀扶自家老人上车,或将沉重的行李搬上去。
交易刚完成,胡永年便揣着刚刚到手的三十两银子,快步走到正在一旁闭目养神的张峰身边。
他脸上带着谦卑又感激的笑容,趁人不注意,迅速将一半银子——十五两,塞到了张峰手里。
“张头领,大恩不言谢!这点心意,请您和兄弟们务必收下,买点酒水驱驱寒,也是胡某的一点心意。”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诚恳,“若不是您仗义出手,别说这些身外之物,只怕我胡永年昨夜就喂了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