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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风雪不知何时飘落,无声地覆盖了一切。
裴衍单膝跪在窖前,指尖颤抖地抚过那被冰霜封住的瓮口,积压了十年的痛楚与不甘在胸中翻涌,最终,只化作一句几乎听不见的低语:“父亲……原来,还有人记得你们。”
而在城中那座偏僻的院落里,楚云栖推开窗,遥遥望着那道消失在风雪中的背影。
风雪茫茫,天地寂寥,唯有那一骑孤影,执拗地奔向十年前的真相。
她指尖微凉,心中却燃起一丝微光。
她没有理会系统提示音——“检测到高能情感共振,源自宿主关联目标。建议:启动‘共情守护’协议”——只是轻叹一声,吹熄了桌上的油灯。
这一夜,她所做的一切,无关功德,无关任务,只是为了一个曾被整个世界碾碎的人,于黑暗中,点亮了一盏微弱的灯。
风雪在黎明前骤然停歇,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
一匹快马自城西疾驰而归,在裴府后门停下。
裴衍翻身下马,一身寒气,眼底布满了细密的血丝,仿佛一夜之间燃尽了所有温度,只剩下刺骨的寒意与一片死寂的深渊。
他没有惊动任何官府,也未曾去敲响刑部的大门,只是沉默地走入府中,将自己关进了那间尘封已久的书房。
烛火摇曳中,他展开油纸图卷,又取出一枚旧印信,在信笺上写下三个字:“查北营。”
随即将信封蜡密封,交予一名黑衣仆从:“天亮前送到东华门外,亲手交给陈御史。”
夜已经很深了,裴衍就在黎明前那最后一点黑色消失的时候回到了书房。
他的靴子踩在湿哒哒、冷冰冰的青石板上,就发出那种闷闷的、轻轻的响声。
夜里的风啊,带着院子里还剩下的那点桂花烂掉的味儿,直往衣领子里钻。
那股子冷啊,就像针似的,扎得他眼眶生疼生疼的。
他眼睛里全是血丝,就跟蜘蛛网似的密密麻麻的,映着远处还没灭的灯笼那点微弱的光,看着有点暗暗的红。
他把门一推,好家伙,一股特别重的卷宗发霉的味儿,还有那种老墨的香味儿就直往鼻子里冲,中间还夹杂着纸受潮以后有点发酵的那种味儿,简直能把人给憋死。
一晚上没睡觉,他累得身子都晃悠了一下。
手指碰到门框的时候,感觉那木头就跟被露水泡透了似的,滑溜溜的。
他没让官府里的人知道,看的那些都是他自己私下里花了好多钱慢慢收集来的边关军报。
那些纸都发黄了,上面的字有的写得乱七八糟的,有的都掉色了,可这些字就像一道道刻在骨头里的伤疤一样,一声不吭地讲着边境上那些士兵的生死事儿。
他的手指在一行行军的文字上划过去,那粗糙的纸纤维刮着手指头肚儿,有那么一点点疼。
最后呢,他的动作停住了。
在几份不怎么起眼的阵亡记录上,明晃晃地写着:“箭毒发作,没法治好死了”。
这将近三个月啊,有七个边军的小兵,都是因为这个死的。
这八个字啊,就跟那蘸了冰的钢针似的,“嗖”地一下就狠狠扎进裴衍的记忆里头去了。
他耳朵边儿啊,就好像又听到了十年前那个雪夜的惨叫声。
那时候,火光一照,亲人就那么倒下了,他爹临死前紧紧抓着他手腕子,那手腕子上又烫又热,可那股子绝望啊,却冷得像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