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随着那些看似浅白、实则颠覆认知的知识传播开来,人群像滚雪球一样壮大。
三日后,听众多达五百。
沙地上坐满了人,有人裹着麻布斗篷,指尖被倒春寒冻得通红,仍不肯离去。
七日后,废墟上已是人山人海,近千人席地而坐,连周围的墙头和枯树上都爬满了人。
风吹过时,树枝咯吱作响,夹杂着孩童压抑的咳嗽声与母亲轻拍后背的温柔掌音。
他们屏息凝神,仿佛在聆听神谕。
空气里弥漫着尘土、汗味与希望交织的气息,每一次呼吸都沉重而炽热。
楚云栖不再刻意隐藏自己的能力。
她站在高处,手持一根炭笔,在一面巨大的白布上勾勒着各种图形,从杠杆原理到水车构造,口中讲述清晰明了。
指尖划过布面,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像是犁破荒原的第一道犁沟。
这看似寻常的教学,实则暗藏玄机。
每一次讲解核心节点,她都在识海中默念“传授”,消耗着来之不易的智慧点,将最精髓的知识烙印,通过无形的“心印”,精准地传入台下柳知秋等十名最用心、最聪慧的骨干学子脑中。
他们,将是未来播撒火种的第一批教师。
刑房烛火摇曳,王侍郎蘸墨落笔:“蛊惑民心……图谋不轨……”墨迹未干,纸角微微卷曲。
同一时刻,城南废墟,楚云栖扶着白布支架缓缓坐下,呼吸沉重。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沙地上,瞬间被吸尽,只留下一个深色斑点。
炭笔自指间滑落,在沙地上划出一道断续的线,如同她即将断裂的意识。
夜风吹过,带着焦木与湿土的气息,拂动她单薄的衣袖,露出手腕上青紫的血管脉络。
连续七夜高强度的传授,她的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
但看着台下那一双双饥渴求知的眼睛——有的浑浊布满血丝,有的清澈却写满苦难——她便觉得一切都值。
终于,一个满脸风霜的老农再也抑制不住激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叩首,额头撞在硬土上发出闷响,声泪俱下:“求先生赐我们一双能看懂天地的眼睛!求先生让我们活得像个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上千人齐刷刷地跪倒,山呼海啸般的“先生”二字,几乎要将京城的夜空掀翻。
那声音汇聚成潮,震得枯枝簌簌抖落灰尘,连远处巡逻的马匹都惊得扬蹄嘶鸣。
正典盟内,严世箴听着密探的汇报,气得浑身发抖,将一只上好的官窑茶盏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瓷片划破地毯,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心印传学?活圣贤?”
他双目赤红,状若癫狂,对着满堂盟中耆老拍案怒吼:“荒谬!这分明是摄魂夺魄的妖术!你们想过没有,若知识可以如此轻易地传递,还要十年寒窗何用?还要师徒传承何用?长此以往,天下将无师无父,人伦尽丧,礼崩乐坏!国之根基,将毁于此妖女之手!”
他喘着粗气,眼中杀意毕露,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不能再等了!立刻派人去散播谣言,就说那楚云栖是以自身精血祭炼邪书,每传一人,便要折寿一载!他不是什么圣贤,而是吸食民心民智的妖孽!”
他转向身边的刑部侍郎,“恳请王大人向首辅大人报告,立即拟定密令,以‘蛊惑民心,图谋不轨’的罪名,将闻道书社所有骨干成员,一网打尽!今夜便动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