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
楚云栖不再看他,转身登车。车帘缓缓落下,隔绝了喧嚣与仇恨。
她闭上双眼,识海中玉简微光流转,一行温润文字浮现:“天心感应,民命得护,善行应劫,道机渐启。”
她嘴角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马车启动,碾过宫前长长的影子。
她睁开眼,望向北方苍茫天际,仿佛穿透风雨,看见无数双手正伸向即将崩塌的堤岸。
声音低沉,却斩钉截铁:
“河工水利,只是开始。”
“这盘天下棋局的第一步,总算稳住了。”
“下一步——该轮到那些真正手握刀枪的人了。”
金銮殿上,北境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
烛火在高悬的铜鹤灯台下微微晃动,映得龙椅上的帝王面容忽明忽暗,殿角青铜编钟余音未散,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战讯震得寂然无声。
黑水渡,天险要隘,敌军十万铁骑陈兵对岸,只待汛期一至,便要借滔天洪水掩护,强渡南下。
江风呼啸如鬼哭,浪头拍打岩壁,溅起的水雾在月光下泛着惨白,仿佛已提前预演了血战的序幕。
守将的奏疏字字泣血,墨迹未干,纸页边缘甚至沾着冻僵的雪泥——那是从千里之外的边关一路颠簸而来的心声。
恳请朝廷速派十万援军,并拨巨款,沿河岸修筑百里长城,以御强敌。
“陛下,北境安危,系于一线,臣以为,必须增兵!必须筑墙!”兵部尚书周正淳,新任侍郎王振义出列,声色俱厉,袖袍挥动间带起一阵冷风,吹得案前火苗剧烈摇曳。
“臣附议!”“臣附议!”一众武将纷纷响应,甲胄铿锵作响,脚步齐整踏地,殿内气氛瞬间凝重如铁,连呼吸都似被压成低沉的呜咽。
就在此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杂音,像一柄薄刃划破浓雾。
“陛下,臣以为,此法不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楚云栖手持一卷泛黄舆图,缓步而出。
她身形纤细,一身素色官袍洗得发白,与殿中这些杀气腾腾的武将格格不入。
可那双眼眸,却比北境的寒冰更冷,更利,目光所及之处,连最桀骜的将领也不自觉避让半寸。
王振义眉头一皱,厉声呵斥:“楚侍读虽然陛下特许你上朝旁听,这里是商议军国大事的朝堂,不是你舞文弄墨的地方!增兵筑墙乃是千古良策,有何不妥?”
楚云栖甚至没看他一眼,径直将舆图在御前铺开,指尖点在“黑水渡”三个字上,指尖微凉,触感粗糙的羊皮地图传来久经翻阅的褶皱。
“陛下请看,黑水渡上下百里,皆为冲积平原,河床土质松软,满是流沙。”她的声音平稳而冷静。
“在这种地基上修筑百里石墙,无异于沙上起塔。莫说抵挡敌军,只怕汛期洪水一到,便会自行崩塌。”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王振义,声音陡然提高:“臣请问王侍郎,届时墙倒兵散,敌军长驱直入,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王振义脸色涨红,喉结滚动,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觉耳畔嗡鸣不止,仿佛有无数细针扎进太阳穴。
楚云栖不理会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绘满奇特符号的图纸,呈给皇帝。
图纸边缘已被反复摩挲得起了毛边,显然经过多次推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