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倨傲,宽袖垂落,宛如一群审判者,准备当众焚毁那份离经叛道的“异端卷”。
阳光照在他们的冠冕上,反射出刺目的金光,却照不进他们阴沉的眼底。
在他们看来,这不仅是毁掉一份考卷,更是扼杀一种思想,扞卫他们所代表的“圣人大道”。
吉时已到,提笔官薛文昭手捧着那份万众瞩目的考卷,缓缓走出。
他脚步沉稳,靴底叩击石阶,发出规律的“咚、咚”声,每一步都像敲在人心上。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亲手将楚云栖的答卷一页页展开,完整地张贴了上去!
纸张展开时发出“哗啦”的轻响,如同战旗猎猎。
“此卷,本官读了三遍,三遍皆汗出如雨!”薛文昭的声音洪亮如钟,压过了所有的嘈杂与议论。
“若此卷中所言为异端,那我辈穷经皓首所学,不过是腐儒残梦,是自欺欺人的空中楼阁!”
一石激起千层浪!
人群炸开了锅,识字的学子们蜂拥而上,争相传阅。
纸页翻动声此起彼伏,如同风暴前的林涛。
一个声音最高亢的举子,几乎是吼着念了出来:
“‘水泥非障眼妖术,乃护佑万民之坚甲;算学非奇技淫巧,乃经世济国之利剑’……天哪!这……这哪里是文章?这分明是一把插向腐儒心脏的刀!”
“‘欲强国,必先利民;欲利民,必先格物’……好!说得好!”
人群中,一位白发苍苍、负责升起解元魁星旗的老翰林,颤颤巍巍地挤上前来。
他拄着拐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盯着墙上的文字,浑浊的老泪纵横而下,滴落在衣襟上,洇开深色斑点。
他考了一辈子,熬了一辈子,今日,他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声嘶力竭:“老朽考了六十年功名,钻研了六十年文章,今日……今日才得见何为真正的经世文章啊!”
他的下跪,仿佛一个信号。
他身后,上百名同样皓首穷经、屡试不第的老举子,竟齐刷刷地跪倒一片。
衣袍摩擦地面的窸窣声汇成一片悲鸣。
他们压抑了太久的愤懑、不甘与终于见到曙光的激动,此刻尽数化为一声声发自肺腑的呐喊:
“我等请朝廷,立此卷为天下表率!”
“楚会元!楚会元!楚会元!”
声浪排山倒海,震得贡院的琉璃瓦都在嗡嗡作响,连檐角蹲兽似乎都在微微颤抖。
高台之上,赵崇安的面色铁青,身躯摇摇欲坠,手中玉笏几乎握不住,指节泛白。
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场精心策划的扼杀,竟演变成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封圣!
人群之外,楚云舒一袭青衫,静立于喧嚣的边缘。
她站在街角槐树之下,风吹动她的衣角,发丝轻扬。
就在那“楚会元”的呼声达到顶点的瞬间,她只觉得识海轰然剧震!
那股声浪仿佛化作实质的精神洪流,冲刷着她的神魂壁垒。
那枚沉寂已久的玉简,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竟穿透了识海的屏障,缓缓浮现在她现实的身体之外,最终化作一枚约一寸长短、温润通透的玉牌,静静悬于她的胸前,散发着柔和而神圣的光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