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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得极稳,但那因过度用力而泛起骇人青白的指节,却暴露了他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
他抱着她,一步步走向阴森的停尸房,将她轻轻放在一具空置的停尸板上,与其他中毒的尸体并列。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一道鬼祟的黑影,避开所有巡逻的守卫,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停尸房。
来人正是陆明远。
此人自负清高,视楚云舒为蝼蚁,若得知她死于自己布下的毒局,定会亲临现场,确认“天罚成真”。
他的傲慢,就是破绽。
他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吹亮了微弱的火苗。
火光映照下,他看到了躺在停尸板上一动不动的楚云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然而,就在他将火折子凑向堆满干草的尸体堆时,数道凌厉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冰冷的铁索从四面八方激射而来,瞬间锁住了他的四肢,将他牢牢钉在原地。
火折子“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熄灭了。
陆明远惊骇欲绝地抬头,只见黑暗中,无数青田卫的身影浮现。
而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是,本该早已死去的楚云舒,竟缓缓地睁开双眼,从停尸板上坐了起来。
她的眼神,比这停尸房里的任何一具尸体都要冰冷。
“你说这一切,是上天对贱民的天罚?”她看着被铁索捆缚、面如死灰的陆明远,声音清冽如刀。
“现在,轮到你领罚了。”
陆明远浑身剧颤,他死死地盯着楚云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空旷的停尸房里显得格外阴森。
“罚我?楚云舒,你以为抓了我,一切就都结束了吗?”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楚云舒的肩膀,望向远处京城的方向,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带着一丝看好戏般的怜悯与嘲弄。
“这盘棋,你还远没看到尽头。我不过是……一颗先行的棋子罢了。”
楚云舒心中猛地一沉,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笼罩了她。
那股不安的源头来得比她预想的更快,也更猛烈。
陆明远被押入天牢的当夜,京城西侧的太常寺忽然火光冲天。
浓烟如墨龙翻卷,撕裂了沉沉夜幕,赤红的火舌疯狂舔舐着藏书阁的飞檐斗拱,噼啪作响中,梁木断裂,瓦砾崩塌。
焦糊的纸页在热风中打着旋儿升腾,像无数亡魂哀鸣的信笺,飘散于冷月之下。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松脂与烧焦竹简的气味,远处百姓惊惶奔走的脚步声、哭喊声混杂着锣鼓报警的急促节奏,在西城上空久久不散。
混乱之中,一则流言如插上了翅膀,飞速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楚会元,实为妖女,以邪术咒杀朝廷命官!
次日早朝,气氛凝重如铁。
铜炉中檀香袅袅,却压不住殿内压抑的寒意。
百官垂首肃立,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以礼部尚书为首的几位老臣越班出列,声泪俱下地参奏楚云舒妖言惑众,蛊乱朝纲。
他们将太常寺的大火渲染成上天示警的凶兆,将陆明远的暴毙归咎于楚云舒的邪术反噬,言之凿凿,仿佛亲眼所见。
一时间,朝堂之上,群情激愤,要求将楚云栖收押天牢、明正典刑的呼声此起彼伏。
龙椅上的李昭面沉如水,锐利的目光扫过底下每一张激动的脸。
他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龙椅扶手上冰冷的蟠龙雕纹,仿佛在丈量人心的重量。
他看向殿中那道孑然而立的纤细身影,她却始终平静无波,素白衣袂未动,如同风暴中心的一株青竹,任风狂雨骤,根系深扎于理性的土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