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这五份证据链与倡议书放在一起,对着跳动的烛火,轻声自语:“你们不让我进史书,我便让这天下百姓,自己来写一部青史。”
次日清晨,天光乍亮。
史馆门前,那块镌刻着“史官之笔,可废可立”的巨大石碑下,百名身穿格物院学子服的年轻人,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前三日,楚云舒已命人将五份史料复印百份,交由骨干学生熟记内容;每队十人,指定联络人,约定辰时三刻于西华街集合。
工部鲁侍郎暗中调开巡城司路线,宫中亦有眼线通风报信。
此刻,为首学子打开红绸包裹的木匣,内盛五卷黄绢文书,上书“民修青史·第一辑”。
他们手中没有状纸,没有横幅,每个人都高举着一份份详实的记录、图纸、名册。
他们不是来请愿的。
他们,是来呈史的。
史馆大门紧闭,馆内官员噤若寒蝉。
这场无声的对峙,震动了整个京城。
赵崇安的首辅府,第一次从清晨开始便闭门谢客。
风暴的中心,楚云舒独坐于书院东廊。
檐下雨滴敲打着新筑的混凝土台阶,发出清越的回响,像是时间的脚步。
她手中握着那具吊桥模型的主轴,指节微微泛白。
一百个名字,一百份证词,一百双举起的手——她仿佛仍看见那些年轻的脸庞,在晨光中凝望着史馆冰冷的石门。
“成了。”她低语,不知是对谁说。
忽然,院门轻响。
阿枝几乎是撞开屏风冲了进来,呼吸急促:“小姐!门外停着一辆朱轮车,两名礼部主事垂手立于阶下,脸色灰白,说是……奉了圣谕,召您即刻入宫,与几位大学士,共商……共商天下士子之望。”
楚云舒缓缓抬起头,目光穿过雨幕,落在远处宫阙飞檐之上。
她笑了,轻轻将模型放回案上:
“好啊。这次,轮到我说话了。”
赵崇安那句“其余皆末”的余音仿佛还未在太学上空散尽,
而就在京城西郊十里之外,一片尘土飞扬的空地上,数十名工匠正顶着烈日挥汗如雨,夯土架木,赶工搭建一座前所未有的考场——
那里没有雕梁画栋,没有圣人牌位,只有粗犷的木架为墙,夯实的沙盘为地,空气中浮动着新伐松木的清香与铁器敲击的震颤。
楚云舒将其命名为“格物试场”。
一纸公告,经由裴衍的暗中助力,顺着茶馆酒肆、驿站码头一路南传北递,更有江湖义士自发张贴布告于市井坊间。
消息如野火燎原,点燃了无数双久被压抑的眼睛。
“凡通格物者,皆可应试,不问出身,不论文采,胜者授技官,入格物院。”
不过旬日之间,这片往日荒芜的城郊已是人声鼎沸,脚步踏起的尘土在阳光下翻腾如雾。
寒门学子裹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衫,双手因常年执笔而皴裂,却仍紧紧攥着自制的测距竹尺;
匠户子弟身上带着机油与铁屑的刺鼻气味,指尖布满老茧,眼神却亮得惊人;
还有几个缺了胳膊断了腿的戍边老兵,拄着磨得发亮的拐杖,在同伴搀扶下一步步走来,风从他们破损的袖管中穿过,发出呜咽般的低响。
这些人,一辈子都不可能踏进会试的贡院。
圣贤文章于他们而言,是天上的云,遥不可及,字字如刀割喉。
但现在,楚云舒给了他们另一条登天之路。
三道关卡摆在沙盘之上:测距、造桥、灭火。
粗粝的沙粒在日光下泛着金芒,水渠潺潺流淌,映出众人凝重的脸庞。
第一关测距,要隔着一条人工挖掘的宽阔水渠,精准测出对岸木桩的距离,不许过桥。
有人苦思冥想,有人望而却步。
一个不起眼的少年蹲下身,取来两根长短不一的木棍,插进沙地,眯眼比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