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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他口中低声念着:“相似三角……比例相等……”几步之内,报出一个数字,竟与实测仅差三寸!
围观者倒吸一口冷气,连风都仿佛静止了一瞬。
第二关造桥,要求用有限的木条和麻绳,搭建一座能承载五百斤重物的模型。
匠户子弟们终于扬眉吐气。
有人以竹筒虹吸引水演示承压原理,水流哗哗作响;有人搭起精巧滑轮组,绳索绷紧时发出吱呀的呻吟,缓缓吊起重石,稳稳落地。
礼部侍郎之子赵康奉命监考,本抱着看笑话的心思而来。
他站在高台边缘,指尖摩挲着玉佩,嘴角噙着讥诮。
可当那个跛脚少年仅用三根粗木棍与几圈麻绳,搭出一个三角支架,轻轻松松吊起五百斤沙袋时,赵康的手猛地一颤。
他死死盯着那座稳如磐石的结构,耳边忽然响起父亲在朝堂上唾沫横飞地斥责:“奇技淫巧,败坏纲常!”
可此刻,眼前这粗陋却高效的支架,竟让他想起去年黄河决堤时,朝廷征调数百名河工才勉强堵住缺口——而那些人,正是被他们称为“下九流”的匠人。
他的胸口起伏,笔尖悬在评语册上微微颤抖。最终,墨迹缓缓落下:
“此虽非圣贤书,然……若能救万民于水火,何妨暂且低头一看?”
格物试场的火热,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所有守旧派的脸上。
朝堂之上,风暴已然酝酿。
裴衍手持象牙笏板,朗声出列:“启奏陛下,如今北境边防亟需火器改良,南境水患连年不断,各地时疫亦偶有发生。臣以为,国之所需,不仅是皓首穷经之臣,更有经世致用之才。臣提议,于会试之中,增设‘格物科’,专取实才,以补工部、兵部之缺!”
话音刚落,王忻书便如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站了出来,怒斥道:“荒唐!简直是荒唐至极!科举取士,乃是为国选拔宰辅栋梁,岂能将工匠之流的雕虫小技混入其中?此举是自降国格,动摇国本!”
“王大人此言差矣。”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殿门吱呀一声推开,一道素色身影逆光而立。
众臣纷纷侧目,只见楚云舒身着素雅官服,手捧奏章,步履沉稳,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人心之上。
大太监低声道:“宣,格物院提举楚云舒觐见。”她走过王忻书身侧时,对方眼神几乎喷出火来,而她却目不斜视,直趋御前。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连烛火都仿佛静止了燃烧。
“臣,楚云舒,附议裴大人。并呈上《格物科设立试点案》。”
她展开奏章,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格物新科,可先行试点。一、试题由格物院与礼部共拟,既考格物之法,也兼顾文理逻辑;”
“二、首科录取限额三名,不入翰林,不参与储相之选,只授工部七品技官;”
“三、以五年为期,若五年后格物院所出之器、所育之才,于国有功,再议推广,若无尺寸之功,臣自请废黜此科,听凭处置。”
皇帝目光缓缓扫过群臣,落在一直沉默的兵部尚书身上:“周卿,北境火器旧损严重,若得良匠改良,战力可增几何?”
兵部尚书出列,拱手道:“若得精通硝硫配比之才,火炮射程可提三成,命中率翻倍。”
皇帝又转向户部:“今年南涝北旱,治河工程耗银百万,成效几何?”
户部尚书低头:“尚赖老法疏浚,进展迟缓……”
殿中空气愈发沉重。皇帝闭目片刻,再睁眼时,已有决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