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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他们咬牙抵赖,直到一句低语如针扎心:“你们烧的是学堂?可知道那里面住着七个被关了三年的女人?她们每天吃馊饭,连哭都不敢大声……你家小姐当年是不是也差点被送进去?”
那人浑身一震,眼眶骤然发红,终于崩溃,嚎啕而出:“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女诫堂……在城南槐树巷尽头……那里关着七个‘犯戒’的女子……”
楚云舒听着楚砚带回来的供词,绝美的脸上泛起一丝冰冷的笑意:“我早就说过,他们怕的不是女子识字会伤风败俗,他们怕的,是女子会算账,会思考,会不再任由他们摆布。”
她眼中寒芒一闪,对楚砚下令:“带上人,立刻突袭女诫堂,把人都给我救出来!”
半个时辰后,城南一处偏僻的宅院被撞开大门。
地牢中,七名被囚禁的女子被成功解救。
她们个个面黄肌瘦,眼神空洞,手脚因长期束缚而微微颤抖。
空气中弥漫着霉味与尿臊气,墙壁上留着指甲抓挠的痕迹。
其中一人,竟是杜明章早已宣告“病亡”的独女的贴身婢女。
她怀中死死抱着半册被翻烂的《诗经》,纸页边缘磨出毛边,墨字模糊,却仍一字不落。
看见光亮时,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顺着干裂的嘴唇滑落,滴在泛黄的书页上,洇开如血。
凌雀本想立刻将人证物证上报知府,楚云栖却拦住了他。
她没有选择报官,而是将这七名女子悉数安置在女塾之内,请老墨的妻子主持了一场特殊的“失语者书会”。
烛光摇曳,映照着七张苍白的脸。
她们蜷缩在暖炕边,像一群久囚林中的鸟,乍见天光反而不敢展翅。
楚云舒没有催促,只是轻轻放下纸笔,退到门外。
良久,一声极轻的抽泣响起。
接着,一只颤抖的手缓缓伸出,抓住了毛笔。
墨汁滴落纸上,晕开如血。
第一个字落下时,窗外的风停了,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屏息倾听。
一页页血泪交织的文字,在寂静的夜里诞生:
“因替夫家记账,被公婆斥为‘牝鸡司晨’,夫君亲手将我送入女诫堂。”
“因读《列女传》,质疑‘为夫殉节’是否为女子唯一归宿,被族中长老逐出家门,言我‘德行有亏’。”
“只因……我想知道天有多大,地有多宽。”
楚云舒将这些文稿一一收拢,汇编成册,亲自在封面上写下两个字——《沉默者》。
她将书稿交给春桃的妹妹,那个因抄录医书而练出一手好字的小姑娘:“连夜抄录,抄一百本。”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一百本《沉默者》如雪片般散入湖州城的大街小巷。
每一个拿到它的人,每一个识字的百姓,都看到了那些被“礼教”二字掩盖的,血淋淋的真相。
与此同时,新塾的院墙之内,琅琅书声冲天而起。
数十名女童齐声诵读,声音稚嫩却充满了力量: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这本是赳赳武夫的战歌,此刻却化作了女儿们争取生存与尊严的呐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