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得逞。”
夜色如墨,泼满了城西的天空。
数十名亲卫如鬼魅般封锁了李记晾药场的所有出口,连一只野猫都无法窜出。
楚云舒踏入场中,一股浓郁的药香夹杂着诡异的甜腥气扑面而来——那香气初闻似兰草清芬,细嗅却透出一丝腐烂蜜果般的腻甜,仿佛有无数虫蚁在鼻腔深处爬行。
耳畔寂静无声,唯有风掠过竹席的沙沙轻响,像枯叶在死人唇边摩擦。
她脚下一沉,踩在湿滑的泥地上,鞋底黏着不知是露水还是渗出的药汁,黏腻得令人作呕。
月光下,巨大的竹席上铺满了切片的白术与茯苓,数以千担,密密麻麻,本该是洁白或微黄的药材表面,却泛着一层不祥的油光,如同被尸蜡涂抹过,在清冷月辉中泛出幽绿反光。
指尖拂过一片白术,触感异常光滑沉重,竟不像草木,倒似浸过油脂的皮革。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死寂的压迫感,所有工人都被控制在地,噤若寒蝉。
粗麻绳勒进他们手腕的红痕清晰可见,有人牙齿打颤,发出细微的咯咯声;一个老药工蜷缩角落,眼白翻动,嘴角抽搐,似已濒临崩溃。
楚云舒的目光冷得像冰,扫过那一张张惊恐的脸,最终定格在药材上。
她身侧,小石头最得意的弟子,一个嗅觉听觉都异于常人的少年,早已俯下身。
“大人,”少年闭上眼,鼻翼翕动,眉心紧蹙,“此药初香诱人,然三息之后,便浮起一股铁锈混着腐根的气息……绝非正道。”话音未落,他取出一枚银针,轻轻刺入一片茯苓,片刻抽出——针尖竟染作黯青,如蒙阴霾!
沈青梧派来的那位精通格物之学的挚友已上前一步。
他从随身携带的木箱中取出一个琉璃瓶和一支细长的铜管,小心翼翼地从药堆中刮取了些许粉末,溶于水中,再滴入几滴泛着刺鼻气味的硫磺水。
只听“滋啦”一声轻响,原本清澈的液体中,一缕缕灰黑色的沉淀物瞬间析出,如墨汁滴入清水,迅速将整杯水染得浑浊不堪,沉渣缓缓堆积,宛如微型坟茔。
真相,昭然若揭。
楚云舒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神里却燃着滔天怒火。
“难怪近来疫病难愈,多少百姓缠绵病榻,原来如此。”她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刻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药还没进肚,毒先入了血。好一个救死扶伤!”
雷霆手段之下,顺藤摸瓜的调查快得惊人。
不过一日,一张巨大的黑网便被撕开了一角。
兵部一位姓周的郎中,勾结太医院副使王承恩,利用职权之便,将这些经由银矿废水浸泡、又二次掺入铅粉增重的毒药材,混入了发往浙东三县的“御赐防疫散”批文中。
他们的目的阴狠至极——并非要立刻毒死人,而是要让朝廷推行的新政蒙上“药石罔效”的污名,让百姓在病痛的折磨中丧失对新政的信心。
楚云舒没有丝毫迟疑。
她立刻召来塔娜,命她摒弃所有从官药渠道采买的药材,只用山野间最常见、最不可能被动手脚的几味草药,重新调配解毒清瘟的方子。
新的药方简单、便宜,甚至有些寒酸。
三日后,奇迹发生了。
三名被太医断定“回天乏术”的垂危患者,在服用新方之后,高热渐退,呼吸趋于平稳,竟能勉强进食米粥。
消息传开,楚云舒当即在县衙门口设下两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