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一个满身肥油的掌柜正搂着账本打盹,被这巨响惊醒,刚要破口大骂,却在看清来人一身官服时,将后半句话生生咽了回去,喉结上下滚动,额角渗出细密汗珠,湿透了鬓边几缕油腻的发丝。
楚云舒没有理他,径直走到货架前,随手拿起一柄崭新的铁锄。
她掂了掂,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重量,轻得可笑,掌中铁器薄如纸片,敲击时竟有空腔回响,宛如劣质陶瓮。
她转身走出店铺,立于门前台阶之上,将那铁锄高高举起。
阳光落在锄面上,反射出一道冷光,划过人群惊疑不定的脸庞。
在众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楚云舒猛然发力,将铁锄狠狠砸向脚下的青石板!
“咔嚓!”
一声脆响,清脆得不似金铁之声,倒像是冬日冰面乍裂。
那看似坚固的锄头,竟如陶器般应声碎裂,断口参差,赫然露出了灰黑色的砂石杂质,边缘粗糙如犬牙,还沾着未清理干净的泥渣。
人群瞬间死寂,连呼吸都仿佛停滞。随即爆发出惊天的哗然!
“天杀的!我们的血汗钱,就买了这种东西!”
“怪不得我的犁头用不了一个月就断了!”怒吼声此起彼伏,震得屋檐瓦片微微颤动。
就在此时,一名眼神清亮的少年,从人群中走出,高声宣读手中的一张薄纸:“经钦差大人令,抽检崔记铁铺所售铁器,检测结果如下:铁料掺砂三成,以次充好!工价虚抬五倍,牟取暴利!”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百姓心头,也砸在崔记掌柜那张瞬间惨白的脸上。
他双腿发软,几乎瘫坐在地,指尖颤抖着想去抓账本遮掩,却被楚云舒冷冷一瞥,顿时僵住。
“官府……官府收废铁!”楚云舒的声音清越而有力,盖过了所有的嘈杂,“即日起,城中设点,凡家中废旧铁器,无论犁头锄具,每十斤,可换官府凭券一张!凭此券,三日后,可兑换一斤全新精铁农具!”
此言一出,人群先是怔住,随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欢呼。
笑声、哭声、呐喊声交织在一起,仿佛久旱龟裂的土地终于迎来第一场暴雨,人们拍打着彼此的肩膀,手掌相击发出沉闷的响,眼中重新燃起微弱却坚定的光。
绝望的死水中,被投下了一颗希望的火种!
当夜,钦差府衙,灯火通明。
烛火摇曳,映照在墙上的人影拉得又高又长,如同执棋者俯瞰棋局。
一位须发皆白、眼神却矍铄的老者,被秘密请到了楚云舒的面前。
他抚着长须,沉声道:“大人,在下曾于前朝古籍中见一法,名为‘坩埚炼钢’。此法不需上等铁矿,专以碎铁杂料为材,辅以特制耐火泥与强力风箱,便可去芜存菁,重铸精铁。且此地原为前朝冶铁重地,地下尚存火道与基础坑槽,若善加利用,七日内或可成炉。”
楚云舒的眼睛瞬间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