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块晶莹剔透的厚冰被小心翼翼地运回营地,冰面映着篝火,泛出幽蓝微光,触手冰冷刺骨,却坚硬如琉璃。
楚云舒亲自指导工匠,用粗砂和盐水,一遍遍地打磨那些切割好的冰块。
盐水顺着指缝流下,带来一阵阵短暂的温热,旋即又被寒气冻结。
粗砂摩擦冰面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如同低语,冰屑纷飞,落在衣襟上瞬间融化,留下湿痕。
每一次研磨,都让冰面更趋光滑,最终变得如镜面般澄澈,能清晰倒映出人影轮廓。
一个匪夷所思的“冰镜哨站”计划,在所有人的见证下,从一个疯狂的构想,正一步步变为现实。
当夜,楚云舒亲自带着楚影和老军医孙不语,登上了白狼原西侧的一处隐蔽高坡。
寒风如刀,刮过耳际,远处雪原寂静无声,唯有偶尔传来几声凄厉的狼嚎,撕破长夜。
脚下冻土坚硬如铁,踩上去毫无缓冲。
这里视野极佳,能俯瞰下方二十里外,北狄军新扎营寨的全貌。
“将军,这……”孙不语看着眼前被架设起来的古怪装置,满脸困惑。
那是一个简易的木架,上面固定着一片被打磨得极其光滑的凹面铜镜,反射着残月微光,泛出青铜色的冷辉;而在铜镜前方半尺处,又悬着一片同样被打磨得晶莹剔透的厚冰片,冰面微微颤动,映出模糊的星空倒影,触之如寒玉。
“此为反射式望远镜的雏形。”楚云舒淡淡解释,“凹面铜镜负责汇聚远方微弱的光线,冰片则充当目镜,将其放大。虽然简陋,但在雪夜,借助残雪对星月的反光,足以让我们看清一些肉眼无法企及的东西。”
她一边说,一边微调着冰片与铜镜之间的角度,动作轻柔而精准,仿佛在拨动琴弦。
很快,冰片中心便出现了一个倒转的、模糊的光斑。
她再次调整,光斑逐渐清晰,化为一片星星点点的火光——正是远处敌营的篝火,跳动的橙黄火焰在冰镜中被放大,甚至能看见火星飞溅的轨迹。
她将位置让给孙不语:“孙军医,你来,你的眼力最好,也最细心。你只需盯着看,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孙不语将信将疑地凑上前,当他的眼睛贴上那片冰冷的冰片时,呼吸猛地一滞!
视野中,原本遥不可及、只能看见一片模糊轮廓的敌营,竟被拉近了无数倍!
虽然影像有些扭曲和昏暗,但他能清晰地看见一队队模糊的人影,正借着篝火的光亮,从营寨的侧门鱼贯而出,似乎在搬运着什么东西。
“粮车!是粮车!”孙不语失声惊呼,“他们在连夜转运粮草!看方向……是往东边的小路去了!他们在虚张声势,主力营寨可能是个空壳!”
一旁的楚影倒吸一口凉气,满脸的不可思议:“这……这简直比鹰眼还准!”
“不是看得更远,是看得更懂。”楚云舒摇了摇头,眸光深邃,“斥候只能抵近观察,容易被敌军的暗哨发现,且无法窥得全貌。而我们在这里,看得见他们的一举一动。看动向、辨虚实,这才是真正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