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古力从怀中珍而重之地掏出一本用粗糙兽皮包裹的书册,动作轻柔得如同捧起婴儿。
封面因反复摩挲而泛出油光,上面用狄族文字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大字。
“他们不懂那叫什么‘格物’,他们叫它‘智慧之鹰’。”古力的声音里带着颤抖,喉结上下滑动,像是吞咽着滚烫的信仰,“王子说,谁能真正读懂这只鹰,谁就能带领部落,走出这片被诅咒的、永远挨饿受冻的寒冬!”
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炉火“噗”地爆了个火星,惊得窗外寒鸦一声嘶鸣。
楚月脸上的警惕化为了全然的震惊。
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被利用、被欺骗、甚至是被反戈一击,却唯独没有想过,一颗知识的种子,竟然真的在最贫瘠、最仇恨的土地上,以如此野蛮而蓬勃的姿态,破土而出。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朝堂。
次日早朝,金銮殿内彻底炸开了锅。
“荒唐!简直是荒唐至极!”一名御史涨红了脸,唾沫横飞,“兵法有云,‘利器不可示人’!楚云舒此举,无异于将我大晏的屠龙之术,拱手送予豺狼!此乃资敌!是通敌!”
“臣附议!”兵部尚书声色俱厉,“狄族蛮人,狼子野心,今日学我滑轮,明日便能造出攻城巨械!他日兵临城下,镇国侯担得起这个罪责吗?”
赵崇安更是抓住机会,猛地拍案而起,眼中闪着快意的寒光:“陛下!楚云舒此举,名为传授格物,实为养虎为患!此女心怀叵测,恐非我族类!臣恳请陛下,即刻收回成命,将那狄族王子明正典刑,以绝后患!”
一时间,群情激愤,满朝文武,竟有七成以上跪地请命,要严惩楚云栖,断绝技术外传。
御座上的皇帝眉头紧锁,目光投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未发一言的身影。
楚云舒一袭绯色官袍,静立于百官之前,宛如中流砥柱,任凭浪涛拍打,自巍然不动。
她看着那些愤怒的脸庞,心中却异常平静。
她知道,他们恐惧的不是技术外流,而是那个正在崩塌的旧秩序——一个靠壁垒维系优越感的时代,终究要结束了。
直到殿内声浪稍歇,她才缓缓上前一步,清冷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嘈杂。
“敢问诸位大人一个问题。”她环视一周,目光锐利如刀,“智慧,若是一把刀。我们把它藏在鞘里,锁进箱中,敌人就不会自己去寻找铁矿,自己学习打一把刀了吗?”
满朝文武为之一滞。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继续道:“堵,是堵不住的。与其让他们在黑暗中摸索出一把粗劣的、只知嗜血的凶器,不如我们亲手递过去一把更亮的刀,让他们看清——”
她声音陡然拔高,掷地有声:“看清真正的差距,不在于兵器本身,而在于制造兵器的人心!在于我们拥有源源不断创造更强大利器的头脑!”
言罢,她转向皇帝,深深一揖:“臣,请旨。”
“放阿史那烈之子归国。”
一言既出,满堂哗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