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遮住大半张脸,唯有一双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
他起初是迟钝的,喉结艰难滚动,似乎没听清这久违的动静。直到顾风的皂靴踩在潮湿泥地上发出“吧嗒”声,他才骤然惊醒,枯枝般的手指抠进地面缝隙,拖着铁链哗啦啦爬向牢门。
“饭……饭来了?”男人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嘶哑得不成调。他浑浊的眼球死死盯着顾风腰间悬挂的令牌,那金属光泽在他看来竟像是盛饭的铁碗反光。干裂的嘴唇哆嗦着,涎水顺着下巴滴在胸口,“饿……饿……给我……”
顾风停在牢门前,阴影恰好将他笼罩。
他看着男人枯瘦的手腕从栅栏里伸出,指甲缝里嵌满黑泥,像五根扭曲的柴禾在空中徒劳抓挠。那双眼眸里燃起的光太亮了,亮得像濒死者最后的回光,映出铁窗外那片灰蒙蒙的天。
“不是送饭的。”顾风的声音平稳无波,像投入深潭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惊起。
男人的手臂猛地僵住,瞳孔里的光骤然熄灭。他维持着前扑的姿势,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骨头,重重摔在地上,铁链发出一阵绝望的钝响。只有肚子里传来的咕噜声,还在不知疲倦地嘶吼着。
顾风满脸狐疑地摇了摇头,然后缓缓转过身去,目光落在了跟在身后的潘风宣身上,语气中充满了疑惑和不满:
“这才关了几天?!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这还是杨清吗?你看看他那饿得皮包骨头的样子,我简直都快认不出来了!”
潘风宣面对顾风的质问,也是一脸茫然,他同样不知道事情的缘由。无奈之下,他只得高声呼喊,唤来了其他的捕快,希望能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些线索。
不一会儿,几个捕快匆匆赶来,他们面面相觑,似乎对杨清的状况也感到十分诧异。经过一番询问,终于有人道出了实情。
原来,这溪港镇的牢房平日里几乎从未关押过犯人,一直处于空置状态。而负责看守牢房的狱卒,也是多年来未曾更换过。前几天,那位年迈的狱卒不幸感染了风寒,身体不适,便向上面告假回家休养去了。
然而,问题就出在这里。由于这位狱卒是唯一负责牢房事务的人,他这一走,其他人竟然都把牢房里的犯人给遗忘了。这几天来,根本没有人给杨清等人送饭送水,他们就这样被晾在牢房里,饥寒交迫。
得知这个情况后,顾风不禁感到一阵无语。他暗自思忖,杨清等人能够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存活下来,没有饿死在牢房里,已经算天大的幸事了。
知晓原因的顾风缓缓地蹲下身子,他的目光落在那已经快没人样的杨清身上,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怜悯之情。
杨清的身体蜷缩在地面上,浑身都是被蚊虫叮咬过的痕迹,衣服也破烂不堪,仿佛遭受了巨大的折磨。
顾风皱起眉头,他轻声对杨清说道:
“杨大人,你受苦了。不过,你放心,从现在开始,你每一顿饭都能吃上大鱼大肉!”
他的声音温和而坚定,透露出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听到顾风的话,杨清半信半疑地抬起头。
他的脸上布满了污垢和血迹,原本温暖阳光的面容此刻也变得扭曲不堪。当他的目光与顾风交汇时,那一瞬间,他的眼神展现得纯粹无比,没有丝毫的杂念,只是单纯地想知道顾风所说的是否真实。
顾风并没有让杨清等待太久,他立刻站起身来,对着门外的捕快大声吩咐道:
“来人!去买好肉好菜,然后给杨大人送来。记住,要足够丰盛,不够再买,要多少给多少!”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的犹豫。
说完,顾风转身走出了牢门,留下杨清在原地,眼神依然紧盯着他离去的方向。
潘风宣愣了一下,赶紧跟上了顾风,等他走出来过后,发现顾风正在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他缓缓地迈步向前,仿佛每一步都承载着沉甸甸的思考。走到顾风面前时,他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