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维仲夏,溽暑蒸腾。陈潜、鹿呦与阿篱三人自黔中苗疆一路东行,翻越沅州碧嶂,穿过宝庆丹霞,终是踏入了湘天楚地的苍茫地界。
行至衡阳府界,但见南天门外,一峰孤峭拔地,直插云霄。
云雾缭绕之处,祝融峰巍然如巨灵神掌,擎天而立。
山腰间古松虬劲,苍翠欲滴,掩映着飞檐斗拱的一片建筑,正是江湖中久负盛名的衡山派所在。
“呀!这山好高!比我们苗疆的吊尸崖还要气派些哩!”
阿篱雀跃不已,指向云端,腰间草笼里的小金蟾也似感应主人欣喜,发出“咕呱”轻鸣,熔金般的背甲在日辉下流转出炫目光泽。
少女自出苗疆,看尽了外间世界的亭台楼阁、车马行人,一双妙目便无半刻闲暇。
此刻见了这五岳独秀的衡山,更是欢喜得连蹦带跳,腰间银铃叮当如泉,清脆悦耳。
鹿呦温言含笑,伸手替她理了理被山风吹乱的鬓角青丝:“山路险峻,仔细脚下。你看那峭壁虬松,扎根于万仞石缝之中,依旧傲骨嶙峋,正是我辈江湖儿女当效仿的刚毅之风。”
她一袭青衫随风轻扬,手中药囊微晃,望着山间飞瀑直泻深潭,眸中亦有清泉般的澄澈波光流转。
陈潜负手而立,目光却如寒星般凝在山腰那片若隐若现的楼阁群落。
往事如烟,两月前望海村“听涛客栈”种种犹在眼前。
那衡山掌门“铁掌震天南”赵不平行走间龙骧虎步,气势如山;其师弟“儒侠”宋之焕温文尔雅,谈吐不俗;更有那长老“笔落惊风”吴明,一支判官笔使得出神入化,震慑群豪。
其时群豪为忠烈墓与崖山宝藏争执不休,这衡山三大高手虽在场中,却始终冷眼旁观,直至风波平息亦未置一词,此中蹊跷,颇堪玩味。
“呦儿,阿篱,”陈潜驻足于一条盘山而上的青石古道前,抬眼望去,重峦叠嶂间,飞檐隐现,斗角峥嵘,
“前方那座古观,便是衡山派根本重地,青羊观。我等既已至此,当登山拜会一番。一者,探听些昔日望海村旧事的因由;二者,江湖风雨如晦,结缘名门,亦非坏事。”
鹿呦会意,颔首道:“陈大哥所言甚是。衡山乃武林正宗,执东南牛耳,若能有机缘拜谒,亦是江湖礼数。”
阿篱拍手雀跃:“好哇好哇!去看看那些名门大派,是何等的光景!”
三人循阶而上,古木参天,枝叶蔽日,石阶湿滑,陡峭难行。
行至半山腰,忽闻上方云深处传来隐隐钟鸣。
那钟声沉重悠长,响彻峰谷,非是道观晨课之清越磬音,反倒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苍凉悲怆之意。
待登上峰顶平台,眼前豁然开阔,一座气象恢宏、古意盎然的道观矗立眼前。
然而观前却是一片肃杀冷清。
朱漆剥落的巍峨山门紧紧闭阖,门前两只历经风雨剥蚀的石雕青羊默然伫立,羊角之上,竟缠绕着几缕未曾拂去的蛛网,在风中轻轻颤晃。
偌大的白石广场上空无人迹,不见弟子演武呼喝,更无人洒扫庭除,唯有几片枯黄落叶,被山风卷起,在冰冷坚硬的青石地板上盘旋乱舞,更添萧索。
“咦?”阿篱按捺不住好奇,左右张望,“好大的地盘,怎么连个活物都没得?比我们寨子的‘祖灵洞’还要清冷哩!”
她赤足踏上冰凉的石板,腰间银铃随之晃动,在这死寂之中,叮当之声格外刺耳。
鹿呦妙目陡然一凝,一双纤纤素手无声地拢入袖中,指尖轻捻,凝神细辨着风中每一丝气息。
她压低声音,语带凝重:“阿篱妹妹,噤声!”
她目光锐利,扫过紧闭的门扉,又凝在远处高悬飞檐下随风飘荡的几道素白布幔之上——
那白布在青松黛瓦的映衬下,惨白刺目,迎风半卷半舒,如同招魂幡般,透出无边悲凉与肃杀之气。
“这钟声……”陈潜剑眉深锁如山峦。
方才沿山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