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碑石,目光沉凝如远眺深潭。
纸钱燃尽,最后一缕青烟被风扯走。
“走吧。”陈潜的声音很低,打破了沉寂,目光已投向山径更深处,那里层林尽染,黄叶纷飞,一条石阶蜿蜒着没入山色。
鹿呦轻轻“嗯”了一声,提起了食盒。她自然而然地跟在陈潜右侧,仿佛那是经年累月里刻下的习惯。
阿篱肩背笔直,行步间轻盈无声,靛蓝头巾的边缘被山风扬起,透着一股利落,偏偏又笼着一层难以言喻的静气。
她指尖不经意地拂过腰间双刀冰冷的刀柄,那触感让她步履越发沉稳。
林间石阶渐陡,落叶厚积,踩着沙沙作响。
松脂的清香混着远处隐约的梵呗声渗入肺腑,冲淡了墓地的肃杀与纸灰的气味。
山风凛冽,刮过山岩,发出呜咽的回音,愈发衬出山谷的苍茫幽寂。
转过一个虬松盘踞的山崖,林木稍疏。
秋阳穿透云翳,骤然倾泻而下,照得漫山红枫如燃烧的火海,金光在黄叶边缘跳跃。
山谷尽头,终于显出一角青灰色的院墙。
墙后,便是百花禅寺那古刹低垂的檐角,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烁着沉着而安定的光泽,如同喧嚣尽头的一方磐石净土。
清越悠长的木鱼声,和着风送来的诵经声,也穿透了距离的阻碍,清晰地传入三人耳中。
咚……嗡……
一声木鱼,一声钟磬尾音。
当这古老的节奏敲响在耳畔时,一股暖融的气息悄然拂过陈潜微蹙的眉心。
那紧抿的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弧线。不是笑,却是一种深埋于骨的尘埃落定之感。
仿佛是漂泊的船只,在惊涛骇浪之后,终于看见了岸上的灯。
他没有回头,目光落在那片青灰色的屋檐下。
沉重的、钉着铜泡的朱红寺门缓缓在望,像是历经千年风雨,沉默地守护着门后的清净。
门前数级长着青苔的石阶,如同一条连接喧嚣与净土的通途。
陈潜率先踏了上去。
“走,去拜见净玄师太。”
陈潜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已在山门的钟鸣与木鱼声中,洗去了一些长途跋涉的风尘,显出一种磐石般的沉凝。
山门上方,“百花禅寺”四个鎏金大字在秋阳下闪着温润的光泽,笔力雄浑,透着一股镇压山岳的磅礴气势。
早有知客僧在山门外静候。
见三人行来,小沙弥合十行礼,口宣佛号:“阿弥陀佛,陈施主、鹿施主、阿篱施主,师太已在禅房等候多时了。”
陈潜微微颔首还礼:“有劳小师父引路。”
穿过洒扫洁净、花木夹道的青石板庭院,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禅香与秋菊的清芬。
行至一处僻静的院落,小沙弥在一间古朴雅致的禅房前停下脚步,轻声道:“师太就在里面,三位施主请。”
禅房内光线柔和,陈设简朴至极。一尊小巧的铜香炉置于案头,袅袅青烟升起,散发出宁神静气的檀香。
一位身着灰色僧衣的老尼正端坐于蒲团之上,双目微合,面容清癯,正是净玄师太。
她身前案几上摊开一卷泛黄的贝叶经文,字迹古拙。
听到脚步声,净玄师太缓缓睁开双眼。
那双眼睛澄澈空明,仿佛能洞悉世间一切悲欢,此刻望向走进来的三人,目光温和中带着一丝洞察的悲悯。
“师太。”陈潜当先一步,躬身行礼,姿态恭谨。
鹿呦与阿篱亦紧随其后,合十问讯。
“不必多礼,坐吧。”净玄师太的声音平和温润,如同山涧清泉,抚平人心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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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提起旁边红泥小炉上温着的陶壶,亲自为三人斟上清茶。
茶水碧绿,热气氤氲,茶香混合着檀香,令人心神安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