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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语速不快,字字清晰,暗藏机锋,一上来便抛出一个深奥难解的佛理关窍,显然是想在言语之上先压法空一头。
法空大师端坐如山,手捻念珠,闻问不惊。
他抬起眼帘,目光温和却洞若观火,缓声道:
“阿弥陀佛。法师所问,乃学人之通惑。‘住’,乃执着之相。经云‘无住’,非言心不起念,乃是念起不执,如雁过长空,影落寒潭。雁过原无心,影现亦非真。‘生心’者,非从顽空而生,乃明心见性,应机感物,如镜照物,物现而镜体本空。心有生灭之相,性无动摇之体。法师于此‘生’字着眼,已是‘住’于文字相矣。”
他声音平和,如清泉流淌,将《金刚经》中“无住生心”这一精微奥义,拆解得清清楚楚。那“雁过长空,影落寒潭”的譬喻,更是精妙绝伦,直指“无所住”并非死寂的空无,而是灵动无滞的智慧呈现。
坚赞法师眼神微微一凝。他自负博学,本想以此挫其锐气,却不料对方信手拈来,举重若轻,剖析得圆融透彻,仿佛一拳打在了空处,自身反而显得捉襟见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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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上不动声色,口中只道:“师兄妙解,令人心折。密宗亦有‘当体即空,观照当下’之法,倒与师兄所言异曲同工。” 这话看似认同,实则勉强转圜,
“《金刚》云:‘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妙则妙矣!然请问师兄——”他语锋突转锐利,“即见如来,何相可见?”
满座肃然!
丹增铜铃巨眼猛睁,扎那惨白面皮泛起诡笑。
这诘问狠辣异常——若说有相可见,是着相;若说无相可见,是顽空!
法空大师眼帘微垂,静观炉烟。
那青烟笔直升腾三寸,倏忽消散于空,无痕无迹。他合十开口,声音温润如初春地泉:
“法师着相了。”
四字落下,如石落古潭!
坚赞法师细眼猛睁!
法空大师缓捻佛珠,温言续道:“《金刚》有偈:‘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楞严》又云:‘诸相入非,非所非尽,旋法归无,斯为第一。’”
他目光落在那缕袅袅欲散未散的青烟上,“烟非烟,如来非如来。法师此刻问我何相可见,岂非恰如渴鹿逐焰?心中有所求相,纵然佛在眼前,亦成云烟过隙。”
禅堂内落针可闻,唯余铜炉中炭火爆裂的细微噼啪。
就在此时,趺坐于坚赞身侧的丹增,早按捺不住。
他双手合十,双眼毫不避讳地在鹿呦和阿篱身上逡巡,脸上肌肉扭动,带着轻蔑的冷笑,瓮声瓮气地喝道:
“法空大师!弟子有一问,不吐不快!佛门净地,万善同归之所!贵寺既乃禅宗清修之地,向来标榜戒律清净,”
他抬手一指鹿呦和阿篱,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震鼓,“尔等好不知羞耻!华岩寺既是佛门净土,何以容留两个俗家女子盘桓经堂,秽居僧寮?!清规戒律何在?佛祖金面何在?!尔等中原和尚,莫非尽做那淫邪苟且之事,辱没佛陀清名!”
丹增此言一出,整个禅堂的空气仿佛骤然凝固。
坚赞面上依旧挂着那丝莫测的微笑,眼神却紧盯着法空大师,显然默许了师弟的发难,欲看他如何应对。
扎那嘴角的诡笑也更浓了几分,拢在袖中的双手似乎微微动了动。
一众华岩寺僧人皆面有愠色,虽碍于清规强忍未发,但看向丹增的目光已带上了怒意。
唯有法空大师,面色平静如常。
他看丹增,眼神中带着一丝悲悯,如同看着一个误入歧途的孩子争闹,刚要开口,却不料一个清冷平静的声音已然响起:
“大和尚。”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丹增余音的震颤,如同冰珠溅落在玉盘之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阿篱缓步上前,向法空大师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