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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宇深处隐隐传来晚课的诵经声,低回悠长,似有无上慈悲随暮霭笼罩四野。
法空大师静立不动,山风鼓起他半旧的灰袍,袍角拂过地上挣扎的枯影。
良久,一只枯槁却温厚的手掌轻轻覆在扎那颤抖的头顶。
一股暖流如春泉般无声注入,所过之处,那些噬骨的阴寒毒痛竟奇迹般平息。
扎那周身剧震,霍然抬首,浑浊的眼中血丝密布,却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法空的身影——不再巍如山岳,而是悲悯如莲。
“汝半生操持阴煞,沉沦毒海,身如朽屋,心似寒潭。”
法空的声音低沉平缓,却字字如锤敲在扎那心坎,“然毒池可生莲,寒潭亦照月。此身虽朽,灵台一点清明未灭——这便是你叩门的因缘。”
他指尖微微发力,将扎那瘫软如泥的身躯稳稳托起。
扎那只觉得一股浑厚柔韧的力道托住四肢百骸,身不由己地站直,双脚陷在霜泥里虚浮颤抖。
“老朽今日收你入华岩门墙,”
法空大师收回手掌,目光转向暮色中古刹沉默的轮廓,“非渡此残躯,乃渡彼残灵。扫地未必非佛法,烹茶亦可淬心尘。你既称老朽为师,这‘废’字二字,从何说起?”
扎那又是浑身一震!
他怔怔望着法空大师转身走向殿门的背影,青灰色的头皮在晚霞余烬中似有微光。
远处禅堂的烛火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晕透过窗纸,温柔地驱散了广场上最后一丝凛冽。
寒风依旧呼啸,吹乱了古松枝头残留的残雪。
扎那猛地撩起破碎的玄色僧袍前襟,赤脚深深踏入冰冷刺骨的霜泥!
他一步步踏着寺僧扫开的石径,紧跟在法空大师身后那被暮色拉长的灰影里。
每一步落下,足底都传来碎冰碾化的咯吱声。僧寮窗内疏淡灯火跃动着,将他佝偻拖曳的影子时而缩短,时而拉长,犹如一场无声的洗礼。
斋堂的门槛近在眼前。
法空大师驻足,自门边黑陶瓮中舀起一瓢寒泉,倾入石钵。
水声清泠,在暮色中格外醒神。
“洗净手面。”
法空将石钵递来,未再多言,转身没入门内昏黄的光晕中。
扎那伸出枯爪,指尖触到冰冷石沿。他迟疑了一瞬,慢慢捧起石钵。
水面倒映出一张惨淡如鬼的脸——那是过去的扎那。
他猛地将脸埋入刺骨的泉水,狠狠搓揉着额角干涸的血污。
冰冷激得他浑身痉挛,浊泪却混着水珠滚落。
片刻后,他抬起头,脸上被泉水洗去尘垢,露出苍白底色,眼中癫狂死气褪去,只剩一片劫后余生的空洞与迷茫。
他弯腰放下石钵,整了整褴褛的袍袖,一步步踏过门槛,佝偻的影子最终融进了斋堂深处那片温暖的昏黄烛光里。
门外,最后一缕暮色被松涛吞没,唯余风过檐铃,清音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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