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去了……”陈潜杯落桌面,发出轻微的磕碰,“我力劝不及。”三字出口,像吞下了滚烫的焦炭,灼得喉头发痛。
那个孤身潜入虎穴,如履薄冰的纤细背影,此刻怕正置身于蛇窟血巢之中!
明知凶险万分,他竟只能做她背后的影子,这无力感锥心刺骨,纵有朝天剑在手,亦难平心潮!
雅间内落针可闻。窗外竹影轻摇,更添几分幽冷。
如烟清冷的眸光微微闪动,她几乎能想象出当时鹿呦那张苍白却执拗的脸孔,平静语气下隐藏着怎样的机锋与决断。
“她不听你劝阻。”杨展武了解陈潜,亦能揣度鹿呦的心性。
陈潜缓缓点头,拇指再次划过粗粝的杯壁。
“是。我力劝暂避锋芒,待后再作他图。她仅道……”
陈潜声音低沉下去,复述着鹿呦当日的话语,每个字都仿佛带着体温与重量,“‘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时机稍纵即逝。陈大哥,你在外策应,我在内探寻,方有救出阿篱之望。放心,我自有分寸。’”
他抬眼,眼中是挥之不去的凝重:“其意甚坚,便在当夜亥时,借夜色潜入蒲府墙根处一条隐秘水道。此前她在府中药庐,早已将那条排洪暗渠探查清楚……自此一别,再无联络。”
盘石头听到这里,眼珠子瞪得溜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喉间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又硬生生忍了回去。那份焦灼与担忧,几乎要冲破天灵盖。
杨展武眉头紧锁,搁在膝上的手,指尖无意识地扣入衣料之中,沉声道:“孤身再入龙潭……鹿姑娘此心此胆,令人钦佩。然则蒲府经此大乱,必成刀山火海……”
“我知道。”陈潜截断杨展武的话,眼神锐利如电,“所以这数日间,我日藏夜伏,游走于蒲府外围市井暗巷,一面竭力避开明岗暗哨,一面探寻蒲府风声及城内变动。”
他的目光扫过三人,“你们如何寻来福州?诸葛先生处如何安排?”
陈潜的问话将话题自然引导。盘石头早已憋得难受,闻言立刻将灼灼目光投向杨展武。
杨展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对鹿呦处境的担忧,恢复了他惯有的冷静利落。
“止戈坪盟主陈麟赶赴神机门,与门主谋划定计。传令,我与如烟,连同盘石头兄弟,奉命奔赴兴化寻你与鹿姑娘踪迹。”
他语速平缓,条理清晰,“及至兴化福瑞祥商行,所见唯官军与归化堂爪牙设卡封锁,血污凝地,杀伐之气未散。那时便知,你二人定已将此地搅得天翻地覆,且多半不在兴化。”
他端起茶杯,轻呷一口,放下:“料定以陈少侠果敢、鹿姑娘心细,必然趁乱直捣福州腹地,探查蒲府根底。故不假思索,立刻赶往此地。途中闻得道上风传,‘蛇影毒煞’武弋及其血刀门护卫三人,殒命乌山道山亭,死状奇惨。官府悬赏千两缉拿凶手。”
陈潜指下粗陶杯微不可察地晃了晃,漾出一圈涟漪。“诸葛先生处有何示下?”他沉声问,字字沉坠。
“分兵两路,双线并进。”杨展武的回应简洁如金石交击,
“陈盟主、陆昆寨主与李寒衣寨主直赴泉州,策应楚少侠夫妇。先生坐镇神机门中枢调度,以应万变。”
陈潜颔首。陈麟大哥雷厉风行,有他亲临泉州外围坐镇,足以震慑群邪。诸葛先生算无遗策,居中运筹如臂使指。
如烟的指节在冰冷的瓷盏边缘缓缓摩挲,指腹下的瓷胎凉意刺骨。她抬起眼眸,那眸光穿透氤氲的水汽,直抵陈潜双目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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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篱,”她的声音不高,却似寒潭深处凝结的第一块冰,“入蒲府后,鹿姑娘可曾……”
话语顿止,未尽之意如钩。窗隙透入的秋风卷着街市模糊的喧嚣,搅得雅间内烛火明灭不定,陈潜的面孔在光影交织中沉静如岩。
陈潜缓缓摇头,动作虽轻。
他的声音在灯影下显得更加低沉、滞涩,字字带着无形的重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