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眼,那双阅尽世情的眼眸在灯下如同浸入古泉的墨玉,澄澈深邃,不含丝毫波澜。
他目光落在阶下恭敬伏拜的陈潜身上,看清了他风霜染鬓的模样、越发沉凝如渊的身姿气度,也仿佛望穿了他内心激荡如海的思虑与重担。
老僧枯槁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丝真正的、毫无修饰的欣慰笑容,如同冰雪初融。
那份笑意不是为他武功精进,纯粹是因这远行的徒儿,终究安然而归。
“好,好……回来就好。”
法空的声音温润低沉,带着抚慰一切的平和力量,禅房中弥漫的淡淡竹叶清气似乎也在这句话后变得鲜活生动起来。
“起来说话。山道风寒露重,莫让地气侵了膝盖。”无形柔劲拂过。
陈潜只觉周身一暖,一股浑厚精纯、温暖却如大地般沉实的力量将自己轻轻托起。
他依言起身,侍立一旁,垂手道:“师父教诲,弟子不敢或忘。此次回山,一是探望师父清安,二……”
他话未说完,法空的目光已越过他,投向他身后的鹿呦。
鹿呦一直静立在门外竹影之中,靛蓝斗篷半遮身形,宛如一朵亭亭静立的幽兰。
此刻见法空看来,她当即入内,执晚辈礼盈盈下拜,声音清润悦耳:“晚辈鹿呦,拜见法空大师。”
“鹿施主不必多礼。”法空大师温言道,看着鹿呦依旧恭谨垂首的姿态,又看了一眼身边站立的陈潜,赞许地点了点头。
陈潜喉头滚动,胸中有千言万语,更欲禀报路上所遇凶险、所探秘闻,及那盘踞江南之毒蛇贾千山——然法空大师枯瘦手掌轻轻一拂袖,那温润平和的目光已将他未尽之言悉数阻在喉间。
“潜儿,”法空声音低沉,如古刹晨钟穿透竹影缭绕的禅房,“缘法有定,不可强求。一路风尘沾衣,眉间疲惫凝结如霜。你此刻胸中激荡,气血奔涌未平,非详谈之机。”
老僧目光掠过陈潜沾泥的袍角,似看穿了他一路奔波的艰辛与刻骨的忧虑,微微颔首,转向虚掩的门外婆娑竹影,“八年江湖路,风霜砺剑骨。你此番归来,气度愈深。然红尘磨折,于你肩上非止千斤之担。此刻……”
他话锋一转,指尖轻抚腕间油润的菩提念珠,声调愈发低沉,“救你性命,引你入华岩门的青衫客沈施主,如今在竹院。带着鹿施主,速去拜谒。至于路途风霜,寺中诸务,待你明日静心再述未迟。”
陈潜瞬间明白了——华岩寺外有敌踪窥探,山道焚毁非孤例!师父让他此刻去见爷爷,既是全人伦情谊,亦是安彼此心念!
“弟子……遵命!”陈潜抱拳深揖,挺直脊背,目光如寒潭破冰,锐利坚定。
“呦儿,随我来。”转身推门而出,夜风裹着清寒扑面,他阔步踏入后山幽径。
竹影在夜风中婆娑摇曳,清冷月色流淌在青石小径上,将两人的身影拉得细长。
陈潜的步伐沉而稳,踏在熟悉的山道上,每一步都仿佛踏过岁月长河,两年前那场撼动心魂的重逢——昔日叱咤风云的青衫剑客沈载,化作眼前禅院中青灯古佛的明心禅师——早已化作了心底一道暖流。
此时再去,唯有归家的平静与再聆教诲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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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蜿蜒清幽的竹径深入后山,一座小小的、完全由竹子搭就的精舍出现在尽头。
篱笆疏落,窗棂半开,隐约可见精舍深处,一尊无甚华彩的旧铜佛在昏黄油灯下映着静穆的光。
疏淡的檀香混着新竹的清气,与山下隐隐传来的焦糊味形成奇异的对峙。
陈潜在竹扉前定步,抬手正要轻叩,精舍内温厚平和的声音已然传至:“门外是潜儿么?带着客人,进来吧。”
声音不再有当年烈酒的酣畅,却如饱含岁月韵味的清泉,平静流淌。
推开虚掩的竹扉,鹿呦紧随陈潜踏入。
清润的眸光在踏入的瞬间已将精舍内景纳入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