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出一个灯花,微弱的光影在阿篱额角跳动。
一滴汗水终于承受不住那份沉凝内敛的压力,无声地从她垂落的睫梢滑落,划过冻得微微泛青的腮颊。
那汗滴未及落地,便被周身环绕的低温寒气冻结在半空,凝成一颗极小、极剔透的冰珠,“嗒”地一声轻响,坠落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
细微碎玉之声,在这万籁俱寂的山腹深处,却清晰得如同心弦崩断的裂响,震得贺兰雪指尖微微一颤。
阿篱长长吁出一口气息,气息悠长,竟带动了石室中静止的气流一阵微小鼓荡。紧闭的双眸缓缓睁开。
刹那间,贺兰雪仿佛看到寒潭深处闪过一点冰玉般的精芒!
那眸子,比以往更加澄澈,更加深邃,却又似乎染上了一丝属于极寒之地的、清冽剔透的特质,如同冰川反射的阳光,纯净却冰冷。
“姐姐,”阿篱站起身,动作间竟有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轻盈与稳定,气息平顺得不可思议,声音依旧清澈,却多了一丝无法言喻的冰泉般的质感,
“引气归虚,寒气走手太阴肺经、足少阴肾经……过玄关,入气海……可是如此?”
她轻轻活动了一下手指,一缕细微的白色寒雾自指尖缭绕升起。
她低头看着指尖缠绕的寒气,眼中没有丝毫恐惧或得意,只有一种好奇的探究,仿佛在尝试一种新学的技艺。
贺兰雪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她面上不动声色,眼神却锐利如针,死死盯住阿篱,仿佛要将她内外看透。
风喉洞内,时光仿佛被冻结在青石与冰棱之间。七日七夜,油灯燃尽又添,灯芯爆裂的微响是唯一的更漏。
阿篱盘坐于青石蒲团,靛蓝布衣凝着薄霜,眉睫皆白。
周身寒气不再如初时狂暴肆虐,反似驯服的银蛇,随她绵长吐纳流转不息。
每一次呼吸,洞顶垂悬的冰棱便悄然增长一分,幽蓝冷光映着她沉静的侧脸。
贺兰雪倚在石桌旁,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那柄小巧银剪的冰凉锋刃。她目光如鹰隼,须臾不离阿篱周身气机流转。
七日煎熬,她亲眼看着这苗疆少女如何从冰封颤抖,到气息渐稳,直至此刻——那环绕阿篱身周的无形寒气,竟隐隐勾勒出一圈流动的、清冽的霜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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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乃“凝霜篇”大成的异象!纵是她当年,亦是在贾千山近乎酷刑的逼迫下,耗费月余方得此境!
“呼——”一声悠长吐纳,如冰河解冻。
阿篱缓缓睁眼,眸中澄澈依旧,深处却似沉淀了万载寒冰的凛冽清光。
她指尖微抬,一缕凝若实质的白色寒气自指端袅袅升起,盘旋不散。
“姐姐,”她声音带着一丝冰雪初融的微哑,却平稳如常,
“寒气过手太阴,如寒溪入涧,遇‘列缺’穴则湍急,需以意导之,缓行如春冰初泮;至‘尺泽’,则渊深静流,当顺势沉潜,引其归海……”
她娓娓道来,将七日来引气归虚、凝霜走脉的细微关窍,连同其间寒气冲击筋脉时那蚀骨锥心的痛楚,以及如何以禅心定念、化戾气为涓流的体悟,毫无保留地细细剖析。
言语间不见丝毫骄矜,唯有对武学本身的专注与诚敬。
贺兰雪听得心头剧震。
阿篱所述,非但精准契合玄阴神功心法精义,更隐隐点破了她当年强练时几处险些走火入魔的凶险关隘!这丫头……竟似天生为此功而生!
“够了!”贺兰雪猛地打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她霍然起身,绯红裙裾在幽暗中划过一道冷艳的弧光,几步逼近阿篱,居高临下,目光如冰锥刺入那双清澈眼眸深处:
“说得头头是道!你可知这玄阴真气如跗骨之蛆,练得越深,寒毒反噬便越烈?终有一日,五脏六腑皆被冻成冰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便是你想要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