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继续说道,声音依旧平静,却像暖流在冰面下潺潺流动:
“陈大哥哥如山似岳,是阿篱见过最光明磊落的男子。潮州城下,他为护鹿呦姐姐独挡群凶;玄真观内,他为寻我踪迹千里奔袭。他待呦姐姐之心,赤诚可鉴日月。鹿呦姐姐亦至诚可感天地,待他情深义重,更待我如胞妹,倾心教导,倾力相护。”
她语气温软,叙述着那两人的情深与对自己的恩义,目光诚挚得不带丝毫嫉妒与不平:
“他们二人,情意相通,本就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呦姐姐待我心如亲姊,阿篱心中唯愿他们平安喜乐,福泽绵长,只求能尽自己一份绵力,守护这份美好罢了。”
少女的话语如同山间纯净的溪涧,冲刷着贺兰雪内心那被经年仇恨冻得坚硬如铁的壁垒。
那双澄澈眸子里流露出的,是对他人感情毫无杂念的祝福与守护之心。
这份磊落的赤诚,这份与世无争的温柔,如同一束光,照得贺兰雪心底某处幽深的角落隐隐作痛。
贺兰雪下意识地捻起石桌上墨玉兰图案旁掉落的一小截未用的墨绿丝线,指尖微微用力,那柔韧的丝线竟被她无声无息地捻碎成几缕细尘。
她脸上的讥诮终于散去大半,化作一种更深沉的审视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这丫头的心,怎就干净得如同这风喉洞外山巅万年不化的雪?
“倒是个痴心人儿……”她喃喃道,声音低哑了些许,不再带刺,
“可惜,你那情深义重的陈大哥哥和呦姐姐,此刻正像没头苍蝇,一头扎进了姐姐设在福州路的假局里,只怕是被贾千山那些徒子徒孙像逗耗子般,疲于奔命呢。短日内,应是平安。”
“平安就好……”阿篱闻言,长长吁了一口气,紧绷的肩头微微松弛下来,仿佛卸下千斤重担。
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清冷的眼中,此刻竟漾起一层薄薄的水光,如同寒潭映月,亮得惊人。
她扶着矮柜边缘,慢慢站起身,走到石洞中央那张宽敞的石桌旁,目光落在那个盛着几个干瘪山果的粗陶盘上。
“多谢姐姐告知。”她低声道,拿起盘中最饱满的一枚青涩果子,顺手拿过放在桌上的那柄小巧雪亮的银剪。
只见她指节灵巧地转动果子,银剪轻柔贴住果皮,“嗤”地一条极细极薄的果皮便随刃滑落,弯弯垂下。
她的动作轻缓专注,长长的睫羽在眼睑下投下柔和的扇形阴影。
那专注削皮的模样,带着一种天然的静气,竟让满室清寒的洞窟都染上几分宁谧暖意。
贺兰雪看着她细腻的动作,心头那股因过往血腥而翻涌的戾气不知何时已悄然淡去。
她亦走到桌边,拿起那未完成的绣绷,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墨玉兰冷硬的轮廓,眼神却落在阿篱安静削果的手指上。
“陈潜那小子……”她忽然打破沉默,声音低缓,
“确是条重情重义的汉子。只是他那朝天剑,炽热刚猛有余,在贾千山那老怪物阴柔诡谲的玄阴功面前,恐难占上风。至于鹿呦那丫头……”
提到鹿呦,贺兰雪嘴角几不可察地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一手针灸出神入化,确是天纵医才。但医术终非搏命之法,碰上真正的高手围杀,自保有余,救人也难。”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篱削果皮的动作不停,果皮连缀如线,垂落桌面。
她轻声接道:“所以阿篱才更要学。若有一日,陈大哥哥的剑锋被贾千山的阴寒所遏,呦姐姐的银针需要他人遮护之时……阿篱这身不畏剧毒、能抵玄阴的根骨,加上此功……或能成为破局之钥,为他们挡下暗箭毒镖。”
她抬首,目光穿越昏暗光晕,落向洞顶深处幽暗的钟乳石群,声音平静中蕴着磐石不移的决心:“护一人,亦是护心灯不灭。”
烛火在阿篱的侧脸跳跃,将她专注削果的手指映得剔透,小小的银剪翻飞间,青涩果皮如同丝绦垂落,无声堆成一座微小的山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