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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潜推门的动作轻柔而迅捷,如同拂开一片羽毛。
门缝开启的刹那,一股强烈的气味撞了出来——
劣质烧刀子经夜的酸腐酒气,浓得呛人,可在那片浓腻下面,一丝极其细微的、汗湿衣物被体温煨烤半干的酸馊热气,混在酒味里,像藏匿的针尖。
二人同时顿住。
屋内,唯一透光的糊纸窗棂映着惨淡夜色。
小榻上布衾狼藉堆叠,一只空瘪的粗布钱袋委顿床脚,布面上几道油亮的指痕犹新。
地面青砖虽覆浮尘,却无半点挣扎拖曳的印迹。桌椅安在,粗陶茶壶稳稳扣着半盏冷茶。
静。
死寂的静。
“凭空蒸发了。”陈潜声音压得极沉,字字砸在凝滞的空气里。他跨入屋内,宽阔肩背先凝立于门侧暗影,鹰隼般的目光逐寸扫过墙角尘网,窗下地面,如同打磨器物般耐心。
鹿呦轻盈闪入,反手合门,动作轻巧得门轴几无呻吟。
她先至榻边,纤指拈起那空钱袋一嗅,眉心微蹙,又俯身凑近床褥褶皱间细辩。
指尖抚过散乱被单上一块可疑的湿痕,指腹捻了捻,凑近鼻翼低声道:“沉汗浸入棉芯,非惊恐虚汗,是动筋骨后耗损元阳的真汗……汗气未散尽,人走不足半盏茶。”
陈潜眼中冷芒骤亮,大步至临窗木案前。三指宽的窗缝下灰砖地上,几点指甲盖大小的湿泥印痕黏在浮尘中,边缘清晰。
“后墙!”他语如金铁交击,身形已动,撞开通往后厨的侧门,靴底踩过冰冷黏腻的灶台前水渍地。
夜风从天井里灌入,送来一丝微弱而清晰的声响——“嗒…嗒……”
鹿呦与他几乎齐步抢进天井!
天井背阴处,湿冷石墙根一溜青苔被碾出新鲜破口,顺着墙根向角落延伸。角落杂物堆旁,隐约一摊马尿的骚膻气味混在霉苔里。
鹿呦伏低身形,水蓝衣袖拂开半朽的柴捆,指着靠墙潮湿地面几团混着草屑的泥印:
“驴骡钉蹄印!蹄铁磨损甚重,蹄印深浅……负了不轻之物或人。新痕未干,刚离去!”
柴垛缝隙中,几点暗红刺目!数滴半凝的血点子溅在霉变的木柴断面!
“血滴!新溅,圆点饱满,乃疾行中人伤口甩落!”
鹿喑语速如飞,指尖捻过血点,指腹迅速碾开,凝神细辨,“血燥而黏,腥气中带薄甜之味,此人真气虚浮失衡,乃脏腑久有旧疴之兆!”
陈潜目光如电,骤然钉在数滴血点指向的后院斑驳土墙——离地一人多高处,墙头瓦缝里卡着半块不起眼的灰褐色粗布碎片,约半掌大小,边缘撕裂的毛茬锋利。
他足尖发力一点湿滑苔藓地面,身形如鹞鹰拔起,单掌在墙头青砖一按借力,指尖已精准拈下那布片!
指尖拂过布料,指腹传来粗砺如砂纸的触感。
布片内外翻看,内侧几线细密补丁针脚扭曲如蛇爬,线头散乱泛黄,显然是穿了极久。
“外头裹体粗布,里子却露出这半块……”陈潜落地,摊开布片,声音沉如寒铁,
“这般穷酸挣扎的装裹,衣角能勾在这墙头,必是匆忙间施展轻功疾掠时被翘起的瓦头刮破!王老六……深藏不露!”
鹿呦接过布片,指尖在粗糙料面缓缓摩挲,又凑近深嗅。
除了浓烈的汗酸与泥水气,布丝纹理深处,一缕极淡的、混合着硫磺粉与三七粉的陈旧药香沁入鼻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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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眸中光华一闪,急抬首:“潜哥哥!这味道——像是跌打损伤常年泡酒的老伤药渣渗入的体气!绝非一日之汗能浸透。王老六……恐是身负沉疴的高手!”
陈潜指关节猛地捏紧。王老六白日那筛糠般懦弱惊惶、此刻这负伤带疾仓促奔逃的高手身影,在他心中剧烈重叠!
“此人装疯卖傻,引我入青羊观。如今得了消息,借夜色潜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