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南岳镇西郊,乱石如鬼牙崚嶒。野风吹过荒草坟茔,刮在人脸上如刀割般生疼。
草木灰败的气味混合着泥土深处钻出的阴湿潮气,浓得仿佛裹尸布的霉味,沉沉压在口鼻之上。
两道身影疾掠而过。陈潜藏青布袍在风中鼓荡,足尖点过蒿草丛生的坟丘顶部,如巨鹞滑翔,落地无声。
他鹰隼般的目光穿透沉沉暗色,牢牢锁住前方乱葬岗中央——一座倾颓的青石巨墓前!
凄惶月色穿透稀薄夜云,将惨淡的银霜铺满坟场。
几缕青碧色的磷火贴着潮湿的地面飘荡明灭,映出墓前石案上堆叠着几个空朽棺椁残板。
青石巨墓在惨淡月下如卧虎踞坐,碑面光秃无一字迹,只余嶙峋凿痕。
风过乱葬岗,带起满地磷火簌簌低飞,明灭不定的幽光映得坟丘如鬼齿张阖。
一高一矮。
矮者身形蜷缩佝偻,枯瘦如柴,紧捂着腹部,赫然正是那客栈掌柜王老六!
另一人身材高大,披裹着一件早已看不清原色、沾满泥泞污血的破烂罩袍,整个头颅都被肮脏的兜帽深深笼住,只余一个黢黑模糊的剪影。
一条腿不自然地伸直着,脚下一滩暗红泥浆,无声洇开,浓烈的血腥气正由此弥漫!
更骇人的是,在高大身影身侧,月光勉强照到的泥地上,一具裹着灰色粗麻布的僵硬躯体,直挺挺地横陈在那里。
虽然被麻布覆盖了大半身形,但那僵硬的轮廓、黯淡月色下露出的鞋尖,无不昭示——正是孙月清的遗体!
眼前景象诡谲而肃杀,仿佛一幅刻意渲染的地狱画卷。
陈潜与鹿呦身形如电,疾掠而至,稳稳落在倾颓的青石巨墓前。墓前石案狼藉,散落着朽烂的棺木残片。
“好个故人引路!”
陈潜声沉如古寺钟鸣,朝天剑鞘尾“咚”地顿入泥地三寸,“阁下夜半移尸,究竟欲将衡山英魂引向何处?”
话音未落,那佝偻的“王老六”猛地直起了腰!
他枯瘦的手在脸上一抹、一揭,一张蜡黄枯槁、布满褶皱的人皮面具应手而落!
露出的,竟是一张陈潜与鹿呦都绝未料到的面孔!
面色苍白如纸,双颊深陷,颧骨高耸,眼窝深陷处布满血丝,但那眉宇间的轮廓,那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嘴唇,赫然是当年衡山派沉稳内敛的宋彦志!
“陈少侠!鹿女侠!”宋彦志涕泪横流扑跪在地,额头重重磕上冰冷墓石,“衡山宋彦志,苟活至今啊!”
血水混着涕泪糊了他满脸,指关节因激动抠进泥里,青筋暴突如老树虬根。
“天可怜见!终于等到你们了!”
“宋兄?!”陈潜的声音低沉如闷雷滚过,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动。
他身形未动,目光却锐利如刀,瞬间扫过宋彦志苍白枯槁的脸,那深陷的眼窝里燃烧的火焰,绝非伪装!
“是我!是我啊!”宋彦志涕泪横流,声音哽咽,“血夜之后……我……我愧对掌门师叔,愧对同门……无颜苟活……可……可衡山道统不能绝!我……我忍辱偷生,装疯卖傻,藏身市井……只为……只为等一个机会!等一个能将掌门师叔以命守护之物托付出去的机会!”
他猛地指向身旁那高大身影,声音因激动而拔高:“你们看!看他是谁!”
那高大身影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一只骨节粗大、布满老茧与污血的手,颤抖着,缓缓抬起,抓住了深掩的兜帽边缘。
“嗤啦——”一声布帛撕裂的轻响,兜帽被猛地掀开!
一张同样令陈潜与鹿呦心头大震的脸庞,暴露在惨淡的月光与飘忽的磷火之下!
面容方正,线条刚硬如斧凿,正是当年衡山派中,以醇厚持重、掌力雄浑着称的李天罡!
然而此刻,这张脸上再无半分往日的沉稳!
左颊一道深可见骨的狰狞刀疤,从眉骨斜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