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寨,止戈坪。
时值深秋,山风已带凛冽寒意,卷起坪上枯黄草屑,打着旋儿扑向聚义厅厚重的木门。
厅前那杆饱经风霜的“止戈”大旗,在猎猎风中舒展又卷起,旗面中央那个苍劲古朴的“戈”字,仿佛也透着一股沉甸甸的肃杀之气。
自半年前峡谷血战,盟主陈麟为救楚飞,舍身挡下凌风致命一剑,壮烈殉国,楚飞临危受命,执掌“止戈令”,接任天台寨主之位,已逾半载。
这半年,对楚飞而言,是脱胎换骨的半年。
昔日那快意恩仇、性烈如火的虬髯汉子,眉宇间已刻下深深的沉凝与沧桑。
环眼依旧如电,却少了几分往日的跳脱不羁,多了几分磐石般的坚毅。
陈麟临终托付的“止戈令”,不仅是一枚令牌,更是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他肩头,也烙在他心上。
幸有云朝烟相伴左右。这位神机门的巾帼英豪,嫁作楚家妇后,将神机门的韧劲与精细,尽数用于辅佐夫君。
她心思缜密,处事周全,对内安抚寨中因盟主新丧而浮动的人心,整饬军纪,梳理钱粮;对外则凭借昔日红船帮的江湖脉络,与各方抗元势力互通声气,维系着天台寨在“三山五寨”中举足轻重的地位。
夫妻二人,一刚一柔,一外一内,竟将这经历重创的天台寨,渐渐抚平伤痕,重新凝聚起一股坚韧勃发的力量。
聚义厅内,炭火熊熊,驱散了深秋的寒意。楚飞端坐于陈麟昔日的位置上,身姿挺拔如松。他面前摊开一卷泛黄的《练兵纪要》,正凝神细读,时而提笔批注。
云朝烟则在一旁的案几上,核对着一叠粮秣账册,指尖拨弄着算珠,发出清脆的“噼啪”声。厅内静谧,唯有炭火噼啪与算珠轻响交织。
“报——!”
厅外传来一声洪亮的禀报,打破了宁静。
滚地刀胡天刀大步流星跨入厅内,他那只独眼精光四射,脸上带着几分兴奋,“寨主!夫人!莲花山穿云寨庄通寨主、五指峰风雷寨陆昆寨主、天柱峰铁枪门赵毅门主,还有…摩云岭黑旗会李寒衣会主,四位联袂来访!已至寨门!”
“哦?”楚飞浓眉一扬,放下手中书卷,与云朝烟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一丝讶异。
这四位寨主,皆是“三山五寨”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尤其那性情孤僻、行踪诡秘的“寒月飞霜”李寒衣,更是极少踏足他寨。
今日联袂而至,必有要事。
“快请!”楚飞沉声道,声音已带上几分寨主的威严。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藏青色的劲装,大步迎向厅门。
云朝烟亦放下账册,紧随其后。
片刻,脚步声由远及近。庄通当先而入,这位莲花山穿云寨主身材魁梧,面容方正,一双铁掌骨节粗大,行走间龙行虎步,自带一股豪迈之气。
紧随其后的是风雷寨主陆昆,他身形高大,虬髯戟张,一条粗如儿臂的虬龙鞭盘在腰间,铜环碰撞,发出沉闷声响,人如其鞭,刚猛暴烈。
铁枪门主赵毅,则是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劲装,面容沉毅,眼神锐利如鹰,步履沉稳,腰间那杆丈二铁枪虽未出鞘,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
最后进来的,却是一道略显清冷的身影。
李寒衣依旧是一身玄色劲装,外罩一件同色斗篷,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她步履无声,如同暗夜中的幽影,腰间那对寒铁匕首在斗篷下若隐若现,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意。
她进入厅内,目光如冰锥般扫过楚飞和云朝烟,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便自顾自地寻了个角落的椅子坐下,沉默不语。
“哈哈哈!楚寨主!云夫人!别来无恙啊!”庄通声若洪钟,抱拳大笑,“半年不见,楚寨主威仪更盛,天台寨气象一新,可喜可贺!”
陆昆也粗声道:“楚兄弟!老陆我早就想来看看你了!这聚义厅,还是那股子让人心安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