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回雁峰,褪尽了层林尽染的繁华,裸露出峻拔嶙峋的骨脊
寒雾凝滞在半山腰,为这座南岳名山披上了一重沉重的铁灰薄纱。雁阵在低垂的云层下掠过,只留下几声空远的哀鸣,如同失散游魂无望的叹息,衬得天地越发空旷凄清。
陈潜藏青色的衣摆拂过沾满霜露的枯草,步履沉稳,踏在通往山门寺的碎石古道上,身后,鹿呦悄然跟随,水蓝裙裾在萧瑟的风中拂动无声,唯有一双澄澈明锐的眸子,警惕地扫视着周遭每一处枯枝虬结的阴影,每一块嶙峋怪石后的角落。
空气里弥漫着肃杀。这座曾香烟缭绕、梵唱声声的古寺,早已换了主人。
昔日的山门大殿,此刻朱漆大门斑驳凋敝,门上的铜钉早已锈迹斑斑。
殿门虚掩着,裂开的门缝如同恶兽呲开的巨口,透出里面昏沉的光线与浓重的腥膻酒气。
门前石阶上,本该一尘不染的方砖早已破裂,污渍深嵌其中,隐隐泛着暗红。一根悬挂风铃的横杆被粗暴地扯断了一半,剩下残破的彩色经幡在寒风中垂死般地飘荡。
殿内。烟气蒸腾,血腥与劣酒的臭味混杂,浓郁得几乎能化为有形的污秽瘴气,沉重地压在每一寸梁柱上。
巨大的铜铸佛祖盘坐莲台,满面慈悲,却被蛛网缠绕覆盖,金身蒙垢,宝相庄严的眉心被人用刀斧劈开一道可怖的裂痕。
佛像脚下的大殿正中央,几条粗糙的破旧长凳围着一张巨大的石案。
案上满是深色油污凝结的块垒,几柄带血槽的鬼头钢刀胡乱掷在一旁,更触目的是散落的累累白骨——有人头骨,更有细小的幼童骸骨,骨缝里嵌着尚未啃尽的干肉。
刺鼻的腐肉焦糊气混着浓烈的酒味,不断从大殿深处一个简陋火塘传来,火舌贪婪地舔舐着架上的铁釜。
“声音在殿后。”陈潜的声音低沉平稳,目光锐利如刀锋扫过那虚掩的、透出昏沉与污浊的门缝。
眼前这佛门清净地的狼藉景象,比乱葬岗的萧瑟更刺痛人心。
鹿呦螓首轻点:“秽气极重,当心埋伏。人数…不少。”
她鼻翼微动,从那浓烈的混杂气味中精准分辨出了目标数量的大致区间,秀眉间凝着一丝警惕的寒意。
两人身形闪动,无声无息地绕过残破的正殿。
这后山一片坡地被粗砺地整饬过,成了个庞大的露天巢穴。
断壁残垣被推倒堆叠成简陋的围墙,几处残存偏殿的窗户全被拆掉,黑洞洞如同野兽的眼窝。
坡地中央空地,约莫百来条汉子散乱而坐,围着数个冒着黑烟的篝火。
火上架着硕大的铁釜,沸滚着看不清内容的肉块,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焦糊与腥膻。
酒坛子滚了一地,浓烈的劣酒气混着汗臭、血腥以及某种更可怕的腐肉味道,在寒风中蒸腾。
几个赤着上身的凶汉正用刚剥下的、还滴着鲜血的皮毛擦拭刀刃,那皮毛的轮廓,分明是才死去不久的幼虎!
更远处一片石坑洼地里,森森白骨堆叠,一些骨殖细弱可怜,明显是人、是孩童!
鹿呦的目光扫过白骨堆,水眸深处闪过一丝冰冷的怒火与悲悯。
那里,十几张形态各异、却无不透着凶蛮的面孔最为突出,围着更大一摊篝火,吆五喝六,撕咬肉骨,显然是“黑风十二寨”的头目们。
陈潜目光沉静,直直刺向核心篝火旁最为显眼的那把虎皮交椅——椅上正坐着一个袒露半边毛茸胸膛、怀抱酒坛痛饮的魁伟大汉。
就在这时,一个提着血淋淋鹿腿的小喽啰终于发现了入口处伫立的两人。
“哪方道上的龟孙,敢……”污言秽语刚出口半句,他便对上了陈潜那双深如寒潭的眼眸。
后半截话如同被冻僵在喉头,小喽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手一松,鹿腿“噗”地掉进灰烬里。
这一下动静不大,却足以引起核心圈的注意。
顿时,几十道凶狠、暴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