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牌在闪烁的星光下泛着乌沉光泽,八卦纹路间“神机”二字如刀凿斧刻。
陈潜指尖抚过凹痕,青石冷硬的触感与记忆中诸葛门主书房那方镇纸如出一辙。
“前辈尊姓大名?何处得来此物?”陈潜剑锋未撤,声音低沉。
窗外海风卷着咸腥灌入,吹动说书人花白鬓角。老人枯瘦手指突然翻出个奇特手势——拇指压食指,余三指如莲瓣舒展。
阿篱轻“啊”了一声。这是神机门内堂弟子互证身份时用的“三才印”,当年诸葛夫人教她沏茶时曾比划过。
“姓名不提也罢,十八年了,老朽都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了。建炎四年春,老朽在临安瓦子说《聂隐娘》。”
说书人嗓音忽然褪去市井油滑,露出金石质地,
“有纨绔纵马踏翻茶摊,马蹄直往垂髫小儿头上踩。是诸葛门主凌空掷出算珠,打偏了马蹄。”
他解开破棉袄,肋下赫然一道陈年箭疤,“那晚纨绔随从射来的毒箭,也是门主用《青囊书》里的方子救的。”
墙角炭盆“噼啪”炸起火星。
陈潜拇指摩挲着令牌边缘细微的铸痕——这是诸葛门主早年亲手所铸的三块“天机令”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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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收剑归鞘,剑锷与鞘口相撞的轻响如同叹息。
说书人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层层揭开是半块霉变的绿豆糕:
“离谷前夜,华女侠——也就是后来的华夫人硬塞给老朽的。”糕体上模糊可见半个胭脂指印,十几年岁月将当初的甜香酿成酸涩。
阿篱眼眶倏地红了。
她记得几年前谷中暴雨,华夫人撑着油纸伞挨个给大伙塞点心,素衣被雨打成深青。
如今仪态端方的华夫人已折在叛徒的手里,唯有这霉斑如泪痕。
“城西砖塔巷有家棺材铺。”说书人突然压低声音,枯枝般的手指在积灰的桌面画出蜿蜒路线,
“后院枯井通着当年修城时匠人留的暗道。”
他指甲在某处重重一戳,“此处有岔路,左转是死路,右转三丈见青砖即停——顶上第三块活砖后藏着火药机关。”
陈潜目光如尺,将路线烙进心底。
窗外传来打更声,铜锣闷响像蒙着层尸布。五更了,追兵随时可能杀回马枪。
“走。”陈潜抓起染血的包袱和地上沾血的锦袍包裹,忽觉袖口一紧。
阿篱苍白的指尖勾着他袖口褶皱,月白中衣领口露出绷带边缘——那里渗出了新鲜血色。
“能行?“他单膝触地与她平视。
阿篱抿唇点头,左手撑墙试图站起,却踉跄着栽向前方。
陈潜臂弯如铁闸般拦住她下坠的身形,掌心隔着粗布衫触到她脊背凸起的骨节。
说书人已利落地拆下窗棂:“老朽背姑娘一程。”
陈潜却已转身半蹲,将后背展成平坦的山崖:“我来。”
阿篱耳尖腾起红晕,犹豫的呼吸扫过陈潜后颈。
终于她左臂环住他肩膀,陈潜托住她膝弯起身,少女的重量比想象中更轻,仿佛一副瓷骨撑着纱衣。
说书人吹熄残烛,三人潜入浓墨般的夜色。
巷道里积水映着碎月,陈潜每一步都避开反光的石板。某处屋檐滴落露水,他将身体倾斜十五度,让那滴水擦着阿篱鬓角掠过。
拐过三道腐臭的泔水沟,砖塔巷腐朽的牌坊在雾中浮现。
棺材铺黑漆大门紧闭,檐下白灯笼写着字,被风吹得摇头晃脑。
说书人摸到右侧石狮底座,三快两慢地叩响。
“吱呀——”门缝露出半张布满老人斑的脸。
守夜人浑浊的眼珠扫过三人,在看到说书人比划的手势后,沉默地退入阴影。
穿过堆满纸扎人的前厅,后院荒草没膝。
枯井边沿结着冰碴,说书人解下腰带系在辘轳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