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砸在残破的窗棂上,像无数细小的银针扎进云青青的耳膜。她把自己蜷成小小的一团,额头抵着膝盖,指甲深深掐进手臂的皮肉里。药庐的焦黑梁柱还散发着淡淡的烟味,那是三天前阴邪纵火时留下的死亡气息。此刻这气息正顺着她每次呼吸钻进肺腑,烧成一把钝刀,缓慢地割着她的五脏六腑。
师傅...这个称呼从她喉咙里挤出来时,已经碎成了血沫。泪水滚过下巴,在膝头积成小小的水洼,倒映出她扭曲的倒影。水洼里突然浮现师傅被火舌吞没时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恐惧,只有深深的悲悯——就像她最后一次为自己梳理发髻时,从铜镜里望过来的眼神。
云青青突然发疯般用袖子去擦那个水洼,布料摩擦粗布裤腿的声音在雨夜里格外刺耳。她的指甲在泥地上刮出五道新鲜的痕迹,指缝里塞满了焦土。她在山腰捡到了昏迷的,当时他被小青误伤。她记得自己用体温焐热他冰凉的手指时,他忽然反握住她的手腕,那力道大得让她心跳乱了节拍。
傻子...她对着虚空笑起来,笑声像摔碎的瓷碗。现在她知道了,那根本不是感激的触碰,是猎人确认猎物是否断气的按压。她怎么就信了那双总是低垂的眼睛?信了他在药圃里笨拙地分辨丹芩与黄连时的认真侧脸?甚至信了他在溪边为她编花冠时,指尖拂过她耳廓的温度?
焦黑的房梁突然发出的裂响。云青青惊跳起来,又脱力般跪倒。她爬向倒塌的炼丹炉,青铜炉身已经扭曲变形,里面还留着半炉烧化的药材。师傅总说这些草药有灵性,此刻它们正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像一炉凝固的血。她的手指探进去,滚烫的余温立刻燎起一串水泡,但她感觉不到疼——比起胸腔里那把火,这点痛算什么?
师公...新的泪水冲开了脸上的泥痕。那位好不容易重新站起来的,却被弄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摸样。可即使这样,哪怕心智迷失了大半,师公为了再见一次师傅,或者说是再见一次师傅被烧得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恳求自己配合他,让他好有机会接近殡仪馆。
可如果知道师公会一去不回,云青青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因为她知道,师傅一定不会希望师公这样就追她而去,真正爱过的人,只会希望对方幸福的活着,而不是死去。
雨突然大了。云青青仰起头,让雨水冲刷自己发烫的脸。水流进嘴角,咸涩得像是掺了海盐。她想起阴邪临走时回头看她的那一眼,漆黑瞳孔里映着跳动的火光,嘴角甚至还带着她熟悉的、微微向下的弧度。那一刻她才明白,原来他从未真正笑过,那些她以为的温柔,不过是猛兽进食前的胡须抖动。
我恨...这三个字从她齿间挤出来时,整个药庐的灰烬突然无风自动。一片烧残的纸片飘到她手背上,上面师傅用朱砂画的平安符只剩半边笔画。云青青把纸按在胸口,突然发出一声受伤的幼兽般的呜咽。她恨的不止是阴邪,更恨那个把恶狼当受伤小鹿的自己——恨自己在每个他假装梦魇的夜晚,轻抚他后背时涌上的怜惜。
黎明前的风带着山巅的冷意,把药庐的残灰吹得簌簌作响。云青青跪在灰烬里,像一尊被雨水泡透的泥塑。忽然,她听见鳞甲刮过青石的轻响,那声音极轻,却震得她耳膜生疼——整座天姥山,只剩下这一个脚步声还愿意靠近她。
“小青……”她嘶哑地唤,声带像被火燎过。
巨大的青蛇从焦黑的廊柱后游出,月光在它翡翠般的鳞片上碎成流动的银。它本该是令人胆寒的庞然大物,此刻却收拢了所有锋芒,连蛇信吐出的“嘶嘶”声都刻意放轻,仿佛怕惊散她最后一点魂魄。小青的竖瞳里映着云青青蜷缩的影子,那影子小得可怜,像片随时会被风吹散的枯叶。
蛇尾先动了。覆满细鳞的尾尖像一柄温柔的拂尘,轻轻扫过云青青膝盖前的焦土,将碎炭与断枝拢到一旁,为她清出一小块干净的地面。接着,它整条身躯开始缓慢地、几乎带着试探地盘旋——先是尾尖绕过她的脚踝,再是躯干一寸寸升高,最后那颗比磨盘还大的头颅悬在她头顶,投下的阴影却像一顶严实的伞,替她挡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