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屋顶漏下的冷风。
云青青被圈进了一个由蛇身筑成的巢。鳞片贴着她的背,凉得像山泉,却又在每一次呼吸间渗出体温。她忽然想起七岁那年,自己第一次被师傅抱到蛇窟给小青喂食。那时小青才水桶粗,见她手里捧着血淋淋的野兔肉,竟往后缩了缩,反倒是她踮脚把肉递过去,奶声奶气地说:“别怕,吃饱了就不疼啦。”如今角色颠倒,怕的人成了她,而那条曾被她喂过的青蛇,正用身体告诉她:别怕,我在这里。
小青的头颅低垂下来,冰凉的鼻尖碰了碰她的额头。蛇信轻吐,舔过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像小时候她用手指抹去小青蜕皮时裂口渗出的血。
“对不起……”她喉咙里滚出破碎的音节,额头抵在蛇颈最柔软的鳞片上。那里没有冰冷的铠甲,只有一片微微发烫的皮肤,像师傅冬天塞进她怀里的暖炉。小青的呼吸声变得绵长,腹部有节奏地起伏,带动整个蛇身轻轻摇晃——是哄婴孩入睡的韵律。
焦土中,一株小花被蛇尾小心翼翼地卷起,送到她手边。小青的竖瞳里映着惨白的月光,却像盛着两汪温热的泉水。云青青忽然懂了:它在说,你守了天姥山,我守你。
她伸手抱住蛇颈,手臂能环住的弧度不足它身躯的三分之一。小青立刻收紧了包围圈,鳞片与她的衣料摩擦出沙沙的声响,像暴雨前压低的松涛。一滴泪砸在蛇鳞上,小青的尾巴尖微微一颤,随即更用力地缠住了她——不是束缚,而是拥抱。
灰烬中,有细小的绿芽悄悄顶开黑土。小青的尾尖扫过那些嫩芽,像在抚摸它们,又像在抚摸云青青颤抖的脊背。天光渐亮时,青蛇庞大的身躯与少女瘦小的影子融为一体,成了废墟中唯一鲜活的图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