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溜走,很快就到了清晨六点左右。
此时,天际本该透出鱼肚白,却依旧被浓得化不开的乌云死死压着,仅仅是隐隐有些发灰。
终于,最后一户杏花村的村民,被张罗到了张文雄家里。
有的人是被硬拽过来的,嘴里还骂骂咧咧,觉得张文雄小题大做;有的人则是将信将疑,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但也免不了抱怨几句扰了清梦。
张文雄家的院子里、堂屋里,乌压压挤了三百多口人,男女老少,一个不少。
空气中弥漫着雨水特有的潮湿气、泥土翻滚后的腥味,还有人们身上尚未散尽的汗味与难以言喻的焦躁不安。
“噼里啪啦——”雨点砸在屋檐上的声音,比先前更密集了,像是无数面小鼓在同时敲响,也一下下敲打着每个人的心。
外面天色依旧晦暗不明,屋内几盏昏黄的油灯摇曳着,映照出一张张或困倦不堪、或眉头紧锁、或茫然四顾的脸。
孩子们大多被大人抱在怀里,有些已经睡熟,发出轻微的鼾声;有些则被这压抑的气氛弄得有些不安,小声地抽泣着。
杏花村今夜会遭受多大的经济损失,眼下没人顾得上去细想。
但至少,张文雄看着这满屋子的人,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所有人,应该都能活下来了。
不过,人一多,嘴就杂,是非也就跟着来了。
就在大家伙儿被这沉闷的气氛压得有些烦躁不安,开始窃窃私语的时候,第一个不太和谐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文雄叔,您老确定……没弄错吧?”开口的是姬泰梅,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是村里为数不多读过大学的年轻人。
他推了推鼻梁上因水汽而有些模糊的眼镜,语气里带着几分知识分子特有的审慎,或者说,怀疑。
“就因为……一个梦?就说咱们杏花村会有泥石流?”姬泰梅顿了顿,似乎在组织措辞,又像是觉得这事儿实在有些荒唐。
“咱们杏花村在这儿立村几百年了,祖祖辈辈也没听说过这后山出过这档子事啊。这大半夜的,把全村老老小小都折腾起来……”
他话没说完,但那微微撇起的嘴角和轻微的摇头,已经把意思表达得明明白白。
他旁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是村里的李老三,平日里就爱较真,闻言立刻接茬:
“是啊,文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我是说万一,今儿个没事,那明天地里那些活儿可都耽误了。我家那几亩刚下的秧,还有菜园子里的黄瓜,都等着伺候呢!”
“就是啊,我家那口子还等着喂猪呢,这会儿猪圈里不定怎么叫唤。”另一个妇人也忍不住小声嘀咕。
李强坚见状,猛地往前站了一步,他本就因为连夜奔走而面色通红,此刻更是因为激动,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数条:
“泰梅!三爷爷!这可不是张叔瞎说!张叔不是跟大伙儿说过了吗!这事是土地爷托梦,亲口说的!土地爷显灵的事,你们是没见着,我李强坚可是亲身经历过的!文雄叔作为一村之长,还能拿这种天大的事情跟大伙儿开玩笑不成?”
他的声音不算洪亮,但那股子不容置疑的劲儿,却让周围的议论声小了一些。
张文雄面色凝重,他知道这事儿不解释清楚,人心难安。
他清了清有些沙哑的嗓子,重重地点了点头:“大家伙儿没亲眼见过土地爷显灵,心里头有嘀咕,我能理解。”
他环视了一圈众人,继续说道,“我实话跟你们说,不光是强坚家大牛,前些天,建仁他媳妇生孩子,还有秋霞婶子的孙媳妇惠敏,那都是土地爷显灵救回来的!土地爷一直在保佑咱们杏花村!”
人群中响起几声低低的附和,特别是李建仁的父母,此刻也是连连点头,脸上带着后怕和感激。
张文雄扫了一眼在场几个依旧面带狐疑,甚至有些跃跃欲试想继续反驳的村民,知道不拿出点更实在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