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水池边,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哗哗”地冲下来。
当她的手再次伸进油腻的冷水里时,那种熟悉的刺骨感让她动作顿了一下——
这双手因为最近经常握笔,比以前细腻了点,再碰这油污和冷水,感觉格外明显。
“动作快点,别磨磨蹭蹭的,客人都要来了!”
张厨师端着锅从后厨出来,看见她愣着,粗着嗓子催了一句。
谢清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那点异样,拿起海绵开始擦盘子。
哗哗的水声把她包围了,可她脑子里还在琢磨刚才那道题:
“直接材料、人工成本、制造费用……还有间接费用分摊……”
那些课本上的名词,仿佛跟着水池里的油污气泡一起,在她眼前跳来跳去。
好不容易熬到午后休息时间,其他服务员要么趴在桌子上打盹,要么聚在一起闲聊,只有谢清瑶找了个没人的角落,从包里拿出《会计实务》,又开始埋头苦读。
她得抓紧这仅有的一点时间,多记一个公式,多懂一道题,考试就多一分把握。
阿娟端着一杯水从旁边经过,瞥见她这专注的样子,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
“哟,这是咱们餐馆要出文化人了?抱着本书跟抱着宝贝似的,看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要考状元呢!”
旁边几个闲聊的服务员也跟着笑了起来,眼神里满是嘲讽。
谢清瑶握着书的手紧了紧,指甲都快嵌进书页里了。
她没抬头,也没说话,只是把书翻得更快了——
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等她拿到毕业证,找到更好的工作,这些嘲笑自然就会消失。
谢清瑶握着书页的手指越收越紧,指节都泛了白,连带着书页边缘都被捏出了褶皱。
她没抬头,只是把眼睛埋得更低,死死盯着书上的“成本核算流程”,仿佛要把那些黑字盯进纸里去——
只有这样,才能把阿娟那些嘲讽的话挡在耳朵外面。
可心还是像被细针扎了似的,一阵一阵地疼。
是啊,在旁人眼里,她就是个笑话吧?
一个天天泡在油污里的洗碗工,白天擦盘子晚上啃会计书,还想考毕业证,这不就是不自量力吗?
可他们不知道,这本被他们嘲笑的书,是她花了一百五十块——
差不多是半个月工资买来的;
这些被他们看不起的苦读时光,是她熬了无数个深夜,用风油精和冷水硬撑出来的;
这条看似可笑的路,是她在走投无路时,能抓住的唯一救命稻草啊!
她深吸一口气,把那些委屈和不甘都压下去,继续往下看。
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毕业考试就剩两周了,她没时间分心。
好不容易熬到晚市结束,谢清瑶拖着灌了铅的腿回到招待所小屋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
屋里还是老样子,霉味混着油烟味,白炽灯昏得能让人眼睛发酸。
她连衣服都没换,直接把书包往床上一扔,掏出《会计实务》和练习册就摊开了。
这次毕业考试跟之前的小测验不一样,范围广得很,难度也翻了倍。
尤其是最后那道综合题,要把《基础会计》的借贷记账、《财务会计》的报表编制、《成本会计》的费用分摊全揉在一起,给一家模拟的小贸易公司做月度报表。光是想想,她都觉得头大。
她凑到灯下,眼睛离书本近得都快贴上了——
长期熬夜加上用眼过度,她的视力早就下降了,看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和表格,得使劲眯着眼才能看清。
看了没一会儿,太阳穴就开始突突地跳,酸胀得厉害。
她伸手摸过那瓶快见底的风油精,拧开盖子往鼻尖凑了凑,狠狠吸了一口。
辛辣的气味直冲脑门,呛得她打了个喷嚏,脑子倒是清醒了不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