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门开了,探出个满头银发的脑袋。
老太太拄着红木拐杖,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眼神有些浑浊,却带着股老年人特有的警惕:
“你是谁啊?找错门了吧?”
“孙阿姨您好!我是林薇,市里‘夕阳红’老年关怀协会的。”
林薇赶紧露出温和的笑,把果篮往前递了递,
“我们协会最近在做‘老医疗工作者口述历史’的项目,就是想把您们这些为基层医疗辛苦一辈子的前辈的故事记下来,留给年轻人看。
我打听了好久,才知道您当年是东林镇卫生院的老助产士,接生过好多孩子呢,特意来拜访您。”
孙桂英听到“老助产士”三个字,浑浊的眼睛亮了亮,警惕的神色消了大半,侧身让开门口:
“哦......口述历史啊,进来坐吧姑娘,外头太阳大。”
客厅很小,摆着一套旧沙发,茶几上还放着没吃完的搪瓷碗,里面是剩下的粥。
林薇把果篮放在茶几上,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边缘,没敢靠太实:
“孙阿姨,您家真干净,一看就是您收拾得仔细。”
“老房子了,收拾再干净也显旧。”
孙桂英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拐杖靠在腿边,“你说的那个项目,是要问我以前在卫生院的事?”
“对呀!”林薇赶紧点头,顺着话茬往下聊,“您在卫生院干了多少年啊?肯定经历了好多事吧?”
“三十多年喽!”孙桂英叹了口气,眼神飘向窗外,像是在回忆以前的日子,
“我十八岁就进卫生院当学徒,从洗尿布的小丫头干到助产士,一直到五十六岁退休,一辈子都耗在那儿了。”
“那您肯定认识不少同事吧?比如当年的护士长?”
林薇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手指悄悄摸了摸口袋里的录音笔,早就开着呢。
“护士长?”孙桂英皱着眉想了想,突然拍了下大腿,
“你说的是郑淑芬吧?咋能不认识!那女人,在卫生院里可是个名人!”
林薇心里一动,脸上依旧笑着:
“名人?是因为她特别能干吗?”
“能干是真能干,厉害也是真厉害!”
孙桂英撇了撇嘴,声音压得低了点,带着点老人才有的八卦劲儿,
“她那人啊,心气高,一门心思想当护士长,为了往上爬,对上面的领导可会来事儿了,逢年过节从不空手去。
可对我们这些下面的人,就没那么客气了,有时候严苛得过分,一点小事就劈头盖脸骂,要是出了点差错,第一个把责任推给别人。”
说到这儿,孙桂英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语气里多了几分不满:
“我记得有一回,有个产妇产后有点出血,明明是她让我少加了一味药,结果领导问起来,她倒好,说是我记错了剂量,害得我被批评了好几天,工资都扣了。”
林薇赶紧顺着话头问:
“还有这种事啊?那您还记得1995年夏天吗?大概7月份的时候,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印象深的事?”
“1995年?”孙桂英眯着眼,手指头在膝盖上敲了敲,
“太久了,都快三十年了,哪还记得那么清楚,我这脑子,现在连昨天吃了啥都得想半天。”
林薇没急着放弃,又提示道:
“比如有没有哪一天特别忙?或者遇到过不太顺利的分娩?比如早产之类的?”
这话像是点醒了孙桂英,她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
“哎!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那年秋天,不对,应该是夏天,因为我记得那天特别热,晚上还下了大雨!”
林薇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听着。
“那天晚上我本来不当班,在家都睡下了,突然接到医院电话,说急诊来了个早产的产妇,情况特别急,人手不够,让我赶紧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