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啦”声!
人们闻声赶去,只见小翠倒在地上,身体诡异地扭曲着,痛苦地抽搐。那壶滚烫的灯油几乎一滴不剩,全部泼在了她的脸上、脖颈和胸前!她的皮肉在热油下迅速变色、起泡、焦烂,冒出丝丝缕缕的白烟。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声音,双手徒劳地在空中抓挠了几下,便不动了。浓烈的油味和皮肉烧灼的焦臭味混合在一起,弥漫开来。
她死时,眼睛瞪得极大,直勾勾地望着回廊尽头那根柱子顶端悬挂的一盏素纱灯笼。那灯笼里的烛火,在她咽气的瞬间,“啪”地爆开一个格外明亮刺眼的灯花。
我母亲当时就在不远处的佛堂念经。小翠的惨叫声传来时,她手中的佛珠“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她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喃喃道:“报应……是报应来了……”她疯了一样冲回自己供奉佛像的小佛堂,对着那尊慈眉善目的菩萨像又哭又拜,语无伦次地哀求着。
佛龛前,一对粗大的红烛安静地燃烧着。烛泪缓缓滴落,堆积在烛台上。
第二天清晨,伺候母亲梳洗的丫鬟推开佛堂的门,发出了一声比小翠更凄惨的尖叫!
母亲跪在佛龛前的蒲团上,上半身却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向前扑倒,整个头脸深深埋进了那对红烛燃烧的火焰里!烛火早已熄灭,烛台上堆满了凝固的、猩红的烛泪。母亲的头发、头皮、整个面部,都被烧得一片焦黑、碳化,与凝固的烛油黏连在一起,根本分不清原本的模样。焦糊的气味浓得化不开。她的双手死死抠着蒲团边缘,指甲都翻裂了,显然在极度的痛苦中挣扎过。
诡异的是,佛龛里那盏长明油灯的火苗,在她尸体被发现时,正幽幽地燃着,灯芯顶端,一个黑黢黢的灯花结得异常硕大,像一只不祥的眼睛。
府里彻底乱了。仆人们纷纷告假逃离,偌大的宅院,空得能听见风穿过回廊的呜咽。父亲,那个曾经在城里跺跺脚地面都要抖三抖的赵老爷,一夜之间仿佛老了二十岁,背佝偻得厉害,眼窝深陷,只剩下恐惧。他不敢再点任何烛火,只靠白日里惨淡的天光照明。入夜后,整个赵府便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如同巨大的坟墓。
但黑暗,也挡不住那东西。
一个没有月亮的深夜,狂风刮得窗棂呜呜作响,像无数冤魂在哭嚎。父亲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门窗紧闭。不知何时,一盏孤零零的白纸灯笼,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书桌的正上方!幽幽的火苗在灯笼里跳跃,映照着父亲骤然扭曲、惊恐到极致的脸。
“啊——!不要!滚开!”
书房里传出父亲撕心裂肺的惨嚎和桌椅被疯狂撞倒的巨响!门外的仆人吓得瘫软在地,谁也不敢进去。
当一切声音平息,他们才敢撞开门。一股浓烈的焦臭味扑面而来。书房里一片狼藉。父亲倒在地上,身体蜷缩着,那盏白纸灯笼,不偏不倚,正正地罩在他的头上!灯笼纸早已被烧穿,里面的烛火舔舐着他的头发和皮肉。整个头颅连同肩膀,都烧成了焦炭,漆黑一片,面目全非。只有那灯笼的竹篾骨架,还歪斜地套在上面,像一顶诡异的、燃烧过的冠冕。
灯笼里的火,在门被撞开带起的风中,挣扎了一下,熄灭了。只留下一缕细细的青烟,袅袅上升。
偌大的赵府,只剩下我一个活人。不,或许还有别的“东西”。巨大的恐惧像冰水,日夜浸泡着我。家产?仆从?昔日的风光?全成了泡影。那无处不在的焦糊味,那夜夜仿佛在耳边响起的、火焰燃烧的噼啪声,那黑暗中总感觉被人死死盯着的毛骨悚然……我再也无法在这座巨大的坟茔里待下去。
我像一条丧家之犬,仓惶逃离了那座曾象征着我一切权势与奢华的府邸。金银细软带了一些,但很快就在路上被强人劫掠一空。曾经那些巴结我的狐朋狗友,此刻见我如同避瘟神,大门紧闭。我只能漫无目的地流浪,衣衫褴褛,饥寒交迫,往日的跋扈骄纵被碾得粉碎,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对那盏青灯刻骨的畏惧。我不敢在任何有灯火的地方停留,只敢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