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夜孤寒,栖身破庙,也算有缘。”
我喉咙发紧,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寒意顺着脊椎骨往上爬,头皮一阵阵发麻。
那青衫书生似乎并不在意我的惊骇,他飘近了一步,那股子阴寒之气更重了,几乎要冻结我的血液。“在下柳青河,困顿于此坛中……已有百年。”他微微侧身,目光似乎穿透了庙墙,望向无边的黑暗雨幕,“这破坛腐朽,禁制之力日渐衰弱……我需一副鲜活躯壳暂避,好重归世间,寻访故人。”
他空洞漆黑的眼珠转回来,重新聚焦在我脸上,那僵硬的微笑加深了些许,却显得更加诡异:“小兄弟,借你身躯一用,只需三日。作为交换……”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蛊惑人心的低哑,“你可有何心愿?失落的财宝?无解的仇怨?……我皆可为你达成。”
心愿?仇怨?
这两个字眼像烧红的烙铁,猛地烫在我心上。瞬间驱散了那刺骨的寒意,一股滚烫的、带着血腥味的恨意猛地冲上头顶!眼前闪过一张令人作呕的脸——村东头的王癞子!那张坑坑洼洼、布满油光的脸,那双总是眯缝着、闪着下流精光的三角眼!就是他,仗着家里有几分臭钱,整日里游手好闲,欺男霸女。我妹妹……我那年仅十四岁、像朵含苞小花的妹妹!就在上个月,她在溪边洗衣,被这畜生堵住,上下其手,若不是我娘拼死撞见,后果……我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王癞子!”这三个字带着血沫子从我牙缝里迸出来,声音嘶哑得不像我自己,“我要他死!要他立刻消失!永世不得超生!”极致的恨意烧得我浑身发抖,几乎忘记了眼前这青衫鬼物的恐怖。
柳青河那张惨白的脸上,那抹僵硬的笑意似乎扩大了些,漆黑的眼底深处,仿佛有极其细微的、冰冷的光点一闪而过,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缓缓点了点头,声音依旧飘忽,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如你所愿。”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那青衫的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扭曲着,变淡,倏地一下缩回了神像底座后面那个冰冷的坛子里。庙里那股子凝滞的阴寒之气也随之一空。
我大口喘着粗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怀里那个描金画银的坛子还在,冰冷的触感真实得刺骨。刚才……是梦?可那恨意,那王癞子狰狞的脸,还有柳青河空洞的眼神……清晰得可怕!
天刚蒙蒙亮,雨小了些,淅淅沥沥地没停。我抱着那个冰凉的坛子,深一脚浅一脚,像丢了魂似的往村里走。泥水灌进破草鞋,每一步都沉重无比。脑子里乱哄哄的,一会儿是柳青河那张惨白的脸,一会儿是王癞子淫邪的笑,一会儿又是妹妹惊恐含泪的眼睛……我到底干了什么?
刚进村口,就听见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哗。平日里懒洋洋的土狗都在狂吠,几个起早拾粪的老汉聚在一起,压低了嗓子,脸上带着惊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听说了吗?王癞子……没了!”张老拐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浑浊的老眼里闪着光,“就昨儿夜里的事!”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是掉进了冰窟窿,又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脚步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啧,死得那叫一个邪门!”另一个老汉咂着嘴,声音发颤,“在他家那新砌的院墙根底下……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活活抽干了!皮包着骨头,眼珠子瞪得溜圆,像是活活吓死的!那脸色……青黑青黑的,跟中了邪似的!仵作都不敢细瞧,直摇头!”
“报应!这就是报应!”旁边一个老婆子啐了一口,恨恨地说,“老天爷开眼呐!祸害了多少黄花闺女!”
报应……开眼……
老汉们后面的话,嗡嗡地响在我耳边,却一个字也听不清了。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四肢百骸都冻僵了。王癞子死了。真死了。死状凄惨邪异。就在昨夜……就在我对那个坛子里的东西许愿之后!
这不是梦!那坛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