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涌入鼻腔和喉咙,带着令人绝望的窒息感。
恐惧!一种纯粹的、灭顶的、濒死的恐惧!比枯骨林的阴森更甚百倍!这恐惧不是我的,却像剧毒的汁液,瞬间注满了我的每一条神经!
视野……不,是感知的碎片,像被撕裂的画卷,强行塞入我的意识:一片熟悉的河滩……浑浊的水……岸边的芦苇……不!这不是我的记忆!
视角很低……像个孩子的身高……一只沾满泥污的、属于孩童的手,正死死地揪着另一个孩子的头发,蛮横地往冰冷的河水里按去!被按在水里的孩子拼命挣扎,水花四溅,发出模糊不清的呛咳和呜咽。揪头发的手……那手背上有一道清晰的、被石子划破的旧疤……我认得!那是陈三小时候欺负我时,被我情急之下用石头砸的!
画面猛地一闪,如同坏掉的灯。
变成了一张狞笑的、少年的脸——我的脸!那张脸上带着一种残忍的快意和轻蔑,对着地上蜷缩的身影吐口水:“呸!没爹的野种!也配跟老子抢?”……那是……那是十二岁那年,我因为陈三抢了我好不容易从货郎那换来的麦芽糖,愤怒地把他推倒在地……
无数碎片!带着陈三视角的、强烈的情绪烙印——愤怒、屈辱、嫉妒、被轻贱的怨恨、扭曲的报复欲……如同尖锐的冰锥,狠狠刺入我的脑海!其中一幕最为清晰:冰冷的泥土不断砸落下来,打在脸上,身上。视线被黑暗和泥土彻底淹没。肺里火烧火燎,每一次徒劳的吸气都灌满土腥。无边的、彻底的绝望和怨毒,如同黑色的毒藤,在濒死的意识里疯狂滋长。一个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和不甘,在灵魂消散前的最后一刻嘶吼:“我的牙……我……诅……咒……”
指尖触碰到的冰冷獠牙,仿佛骤然变成了烧红的烙铁,猛地灼痛了我的手指!
“啊——!”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叫从我喉咙里迸发出来,我像被无形的巨力猛地推开,整个人向后踉跄跌倒,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土墙上,震得屋顶簌簌落下灰尘。我蜷缩在墙角,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指甲深深抠进脸颊的皮肉里,浑身筛糠般剧烈地颤抖着,牙齿不受控制地疯狂磕碰,发出密集而清脆的“咯咯”声。
嘴里那三颗新生的尖齿,在剧烈的颤抖中,刮擦着我的舌头和口腔内壁,带来一种冰冷、坚硬、异物感十足的摩擦痛楚。每一次刮擦,都像是在提醒我它们的存在——那来自陈三的、带着被活埋前无尽怨毒的獠牙!
我尝到了血腥味,不知是咬破了舌头,还是指甲抠破了脸皮。但那点微末的疼痛,远不及脑海中残留的、来自陈三的濒死窒息感和滔天怨念带来的恐惧万分之一。
枯骨林……齿井……那口由无数牙齿砌成的、蠕动的邪物……它实现了我的愿望,让娘亲奇迹般地好转。但它索取的代价,根本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气运”或“寿命”!
它索取的,是“牙”!
以牙还牙!
它用陈三的命,换了我娘的命。而此刻,陈三那口带着他生前最后怨毒诅咒的牙齿,竟如同活物般,扎根在了我的血肉之中!
那井壁上的亿万颗牙齿……它们的主人……难道都是……都是这样被“交换”掉的牺牲品?一个愿望,一条性命?用他人的血肉和牙齿,作为实现愿望的柴薪?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再也忍不住,猛地趴在地上,剧烈地干呕起来。嘴里那三颗尖牙刮过下唇,带来一阵锐利的刺痛和强烈的异物感。呕出的只有酸水和胆汁,那股浓烈的铁锈腥气却更加顽固地萦绕在口腔深处,挥之不去。
窗外,天光似乎又亮了一些。村里隐约传来几声鸡鸣狗吠,寻常得令人心碎。
我蜷缩在冰冷的墙角,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颤抖。目光死死盯着墙角那半盆浑浊的脏水。水面微微晃动,倒映出屋顶破洞透下的一小片惨淡天光,也模糊地映着我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
娘的咳嗽声,虚弱而压抑地,从里屋断断续续地传来。那声音,曾经是我绝望深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