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知何时彻底变了脸。狂风在屋外疯狂地嘶吼、咆哮,像无数冤魂在拍打着门窗。厚厚的乌云像浸透了墨汁的破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头顶,低得仿佛随时要砸下来。豆大的雨点已经噼里啪啦砸在屋顶和窗棂上,又急又密。远处传来沉闷的、令人心悸的轰鸣,那是海浪撞击礁石的咆哮,一声比一声暴烈。
“不行!”一个叔伯猛地吼出来,脸涨得通红,“这风浪!出去就是送死!船都得碎在礁石上!”
“可……可阿盐她……”我喉咙发紧,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说……”
“她说?她说就是真的?”另一个声音粗暴地打断我,带着压抑不住的恐惧和烦躁,“一个死人!一个从海里捞上来的怪女人!她的话能信?谁知道她是什么鬼东西变的!指不定就是想把我们全骗到海里去喂鱼!”
“够了!”爹猛地一拍桌子,桌子上的油灯跳了一下,昏黄的火苗剧烈摇晃,把他铁青的脸映得更加阴郁。他扫视着屋里一张张惊惶、恐惧、写满不信任的脸,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复杂得像打翻了五味瓶,有痛楚,有挣扎,最终只剩下一种疲惫的决断。“人死……入土为安。后山……找个地方,埋了吧。就今晚!趁着雨还没彻底下来!”
“爹!”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失声尖叫起来,“不行!阿盐说了要沉海!她会……”
“住口!”爹厉声打断我,眼神像刀子,“你还嫌不够乱吗?你想让全村人都跟着担惊受怕?听我的!埋了!立刻!马上!”
他的话像冰冷的铁锤,砸碎了我最后一点抵抗的力气。绝望像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我。在几个叔伯沉默而利落的动作中,阿盐冰冷僵硬的尸体被草草卷进一张破旧的草席里。没有盐,什么都没有。他们抬着她,沉默地走向后山那片乱石嶙峋、荆棘丛生的荒地。锄头和铁锹撞击石块的声音在狂风的呜咽中断断续续,显得格外刺耳。
我像个孤魂野鬼,失魂落魄地跟在后面。冰冷的雨水混着泪水糊了满脸,又苦又涩。雨水冲刷着那个新堆起来的、小小的土包,泥土很快变成肮脏的泥浆。我跪在冰冷的泥水里,雨水顺着脖子往里灌,冻得我牙齿咯咯打颤。我望着那个小小的坟包,阿盐最后那双瞪圆的、充满无尽恐惧的眼睛和那句恶毒的诅咒,如同鬼魅般在我眼前反复闪现。巨大的恐惧和负罪感像两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咙,让我无法呼吸。
“阿盐……对不起……”我的声音淹没在呼啸的风雨里,微弱得连自己都听不清。
雨下了一整夜,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冲刷干净。第二天清晨,雨势稍歇,但天空依旧阴沉得如同扣着一口巨大的铁锅。
天刚蒙蒙亮,一声变了调的尖叫就划破了小村的死寂,那声音像被掐住脖子的鸡,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惊恐。
“水!井水!井水不对了!”
是隔壁的六婶。她披头散发地从自家灶房冲出来,手里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粗陶碗,碗里盛着浑浊的液体。她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把碗举到闻声赶来的众人面前:“咸!齁咸!像灌了一口海水!”
恐慌像瘟疫一样瞬间蔓延开来。人们纷纷涌向村中唯一的那口老井。我爹挤在最前面,用吊桶费力地打上来一桶水。浑浊的水在桶里晃动。他颤抖着用手指沾了一点,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随即整张脸都扭曲了,猛地呸呸吐起来:“咸!苦咸!不能喝了!这水不能喝了!”
人群炸开了锅。恐惧的议论声嗡嗡作响,像无数只受惊的苍蝇在盘旋。
“怎么回事?井水怎么会咸?”
“是海龙王发怒了吗?”
“该不会是……”
议论声戛然而止,几道带着惊疑和恐惧的目光,像无形的针,悄无声息地刺向了我,刺向我身后那片埋葬着阿盐的后山方向。我猛地低下头,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撞碎我的肋骨。阿盐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就在这时,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