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闷响,棺材底重重砸在井底坚硬的泥地上,震得我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短暂的死寂后,头顶传来密集的“哗啦”声。泥土,大块大块的泥土,夹杂着小石子,像暴雨一样砸落在棺材盖上,发出沉闷的擂鼓般的声响。棺材剧烈地震颤起来。缝隙里,细密的土粒开始像沙漏一样簌簌地灌进来,落在我的头发上、脸上、脖颈里,冰冷,带着浓重的土腥和腐烂根茎的味道。我拼命扭动身体,想躲开那些钻进衣领的泥土,但棺材太窄了,每一次挣扎都只是让那些土更顺畅地涌进来,呛进我的口鼻。我徒劳地张大嘴呼吸,却吸进更多腥涩的泥土。黑暗和窒息的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住我的喉咙,越收越紧。意识开始模糊,肺像要炸开。完了,这就是我的埋骨之地了。绝望如同冰冷的井水,彻底淹没了我。爹…娘…我的意识在泥泞中挣扎,渐渐沉向一片混沌的虚无。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熄灭的瞬间,一点微弱的、幽蓝色的光,毫无征兆地刺破了浓墨般的黑暗,在我紧闭的眼皮上跳动。
光?在这活埋的绝境里?强烈的求生欲像一根烧红的针,猛地刺穿了沉沦的意识。我艰难地睁开被泥土糊住的眼睛。光!不是幻觉!那光来自棺材的侧下方!它像一小簇冰冷的鬼火,顽强地穿透了棺材板与井底淤泥的缝隙,幽幽地闪烁着,勾勒出一线不规则的、令人心悸的轮廓。
井底…怎么会有光?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混沌的恐惧。一股巨大的、近乎疯狂的念头攫住了我——不是向上,而是向下!离开这口正在被活埋的棺材!那微弱的光,是唯一的生路!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我蜷起双腿,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狠狠踹向那透出光线的棺材侧板!一下!两下!三下!脚骨撞击硬木,钻心的疼。棺材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头顶的填土声似乎顿了一下,紧接着更猛烈地砸落下来,像是在加速封死这口“活祭”的棺椁。
“砰!”一声破裂的脆响!一块腐朽的棺材板终于被我踹开了一个不规则的破洞!那幽蓝的光瞬间强烈了许多,带着一股更浓郁的、难以形容的腐朽水汽扑面而来。洞口不大,仅容勉强钻出。我顾不上被尖锐木茬划破的手臂,像条濒死的鱼,拼命扭动着身体,从那个狭窄的洞口往外挤。粗糙的木刺深深扎进皮肉,带来尖锐的痛楚,但这痛楚此刻却像兴奋剂,刺激着我麻木的神经。
终于,我整个人从棺材的禁锢中滑脱出来,“扑通”一声跌进井底冰冷的泥水里。水不深,刚没到小腿,却刺骨地寒。我剧烈地喘息着,贪婪地吸着这带着浓重霉味和泥土腥气的空气,肺部火烧火燎。
填土声在头顶持续,但隔着那破棺材,似乎遥远了一些。我抬起头,望向那光线的来源。心脏在那一刻几乎停止了跳动。
井底,并非我想象的只是淤泥和乱石。就在我掉下来的棺材残骸旁边,井壁坍塌了一大片,露出一个黑黢黢的、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洞口。那幽蓝的、冰冷的光,正是从洞内深处透出来的,如同某种巨兽的独眼,在黑暗中无声地注视着我。
坍塌的痕迹很新,裸露的泥土是湿润的深褐色,与我棺材砸落的位置只隔几步。是我坠落时的冲击力…震塌了这层薄壁?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比井水更冷。这口吞噬了不知多少条人命的老井底下,竟然还藏着另一个空间?那光…是什么?是传说中的井娘巢穴吗?
求生的本能再次压倒了一切。头顶的填土声如同丧钟,催逼着我。留在这里,只有被彻底活埋一条路。那个幽暗的洞口,虽然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却是唯一的、通向未知的出口。
我咬紧牙关,手脚并用地从冰冷的泥水里爬起,踉跄着扑向那个洞口。弯下腰,一头钻了进去。
洞内狭窄潮湿,弥漫着比井底更浓烈十倍的水腥味和一种…难以描述的、淡淡的、类似金属生锈的甜腥气。洞壁湿滑粘腻,布满厚厚的青苔。那幽蓝的光源就在前方不远处,朦朦胧胧地照亮了脚下湿漉漉的、布满碎石的小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