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你埋的那只狐狸崽,是狐仙的孙子。左眼珠子滚丢了,它得找三代人填窟窿。”
我这才想起来,七岁那年,我在雪地里捡了只冻僵的小狐狸。它左眼被乌鸦啄了窟窿,我嫌难看,顺手把它埋在了老槐树底下。那晚回家,我娘破天荒打了我一巴掌,说雪埋狐尸,是要招狐仙记仇的。
地上的火狐狸忽然“吱”了一声,前爪扒住我的鞋尖。我低头,正对上它的右眼——金褐的瞳仁里,清清楚楚映着我七岁时的影子:穿开裆裤的小崽子,正把一团血糊糊的狐狸崽往雪里按。
“它一直看着你。”小满的声音轻得像雪落,“你每活一天,它孙子就少一天,所以它要你的心尖尖补洞。”
我往后退,后背撞上供桌。桌腿“咯啦”一响,从裂缝里掉出张黄纸,飘到狐狸爪边。纸上画着个歪歪扭扭的人形,胸口挖了个洞,洞里填着一只饺子。人形旁边写着我的名字,生辰八字被朱砂圈了又圈。
“签了它,你就能活。”小满捡起黄纸,递到我鼻尖底下,“狐仙答应借尸,只要你回来以后,亲手包一只人心馅的饺子,喂给第一个喊你名字的人。”
狐狸尾巴扫过黄纸,发出“沙沙”声,像在磨刀子。我盯着纸上那个血红的饺子印,忽然想起娘临终前塞给我的竹篮——原来鼓的不是饺子,是我这条命。
釜里的汤忽然“噗”地炸了个泡,黑水溅到小满的袖口,立刻烧出个小洞。她不躲,反而把胳膊伸到火苗上,让火舌舔那洞边缘的线头。
“疼吗?”我问。
“疼才记得住。”她笑,“我爹当年不疼,所以他吊死了。” 火光照着她的脸,我忽然发现她眼角多了颗痣,小小的,像一粒血芝麻。这颗痣我死前见过——在老齐的尸首上,他右眼底下也有这么一颗。
“你……”我嗓子发紧。
“我借了爹的痣。”小满用指甲抠了抠那颗红痣,抠下一层皮屑,“狐仙说,欠债的记号得代代传。”
狐狸忽然跳起来,一口叼住黄纸,甩头扔进了青铜釜。黄纸在汤里打了个旋,字迹立刻化开,像一摊血在水里抽丝。
“走吧。”小满站起身,红棉袄下摆滴着汤汤水水,“鸡叫前,你得把饺子喂出去。”
她抱着狐狸往庙外走,背影被火光拉得老长,一直拖到门槛外头的雪地上。我跟着迈过门槛,冷风呼地灌进来,吹灭了釜下的火。最后一缕烟升起来,在半空拼成个小小的狐狸头,冲我咧嘴一笑,散了。
雪更密了。我回头望了一眼供桌,青铜釜里漂着一张泡烂的黄纸,纸上只剩个模糊的饺子印,像颗被咬过的心。
小满带我钻进龙王庙的供桌底下,那里藏着口青铜釜,釜里煮着黑乎乎的一锅汤,浮着半截人手指。她说这是“孟婆汤的渣”,喝了能看见自己是怎么死的。我喝了一口,看见自己七岁那年,曾在雪地里埋过一只冻死的狐狸崽,狐狸崽的左眼珠子滚出来,变成了后来狐仙的灯笼。
“你埋的是狐仙的孙子。”小满叹气,“它要你三代偿命。”我这才明白,娘为什么总让我冬至不出门——她早就知道这债迟早要落在我头上。
狐仙从梁上跳下来,竟是个戴瓜皮帽的老头,指甲盖里嵌着金粉。他说可以让我还阳,但得答应三件事:一,把饺子铺搬到阴间渡口;二,每卖九十九只饺子,得放生一只狐崽;三,最要紧的——回去后,必须亲手包一只“人心馅”的饺子,喂给第一个喊我名字的人。
“人心不是杀人,”狐仙眯着眼,“是取那人最惦记的一桩心事,揉进面里。”我想到娘临终前攥着我手说的“好好活”,心里一哆嗦。
鸡叫头遍时,纸船开始渗水。狐仙塞给我一把铜钥匙:“北岸老槐树下有口井,井底是你娘的嫁妆箱子,里头有张‘借尸契’。签了它,你就能活,但活成什么样,就看你造化。”
我摸到井边,箱子打开,里头是面铜镜和一张人皮纸。纸上写着:“借尸者,须以记忆为押,期满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