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某种更深的嘲弄。他举起自己手中的酒杯,向我示意。
我闭上眼睛,不敢再看那杯中的液体,不敢再看他那张俊美却毫无温度的脸。心一横,仰头将杯中冰冷的酒液猛地灌了下去!一股辛辣带着苦涩的味道瞬间冲入喉咙,呛得我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胃里一阵翻搅,像吞下了一块寒冰。
他看着我狼狈的样子,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平静地饮尽了自己杯中的酒。然后,他随手将空杯放在了旁边的棺材盖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礼成了。”他淡淡地说,目光再次落回我身上,那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件刚刚交割完成的物品。
剧烈的咳嗽让我弯下了腰,五脏六腑都搅动得难受。我扶着冰冷的棺材边缘,大口喘着气,试图压下喉咙和胃里的不适。就在这时,我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地面,落在我那双崭新的、缀着珍珠的红色绣鞋上。
烛光昏暗摇曳,但借着那点光,我清晰地看到,几滴粘稠、深红的液体,正悄无声息地从李承嗣那身大红喜服的下摆处渗出,缓慢地、一滴、一滴……坠落下来,不偏不倚,正正砸在我鞋尖那朵精巧的珍珠牡丹花上!
那红色如此刺眼,如此粘稠,绝非染料!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瞬间盖过了房间里原本的腐朽气息和酒气,猛地钻入我的鼻腔!
“啊——!”一声短促的、极度惊恐的尖叫终于冲破了我死死咬住的牙关,在死寂的房间里炸开!我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脚,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跌坐在地,手脚并用地向后急退,直到脊背狠狠撞上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血!是血!他……他在流血!一个念头如同惊雷劈入脑海——他穿着喜服,他站在这里,可他……他根本就是个死人!一个会动、会说话、还在流血的死人!那空棺材……那空棺材是为我准备的!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间扼住了我的喉咙,让我连尖叫都发不出,只能瞪大双眼,死死地盯着他喜服下摆那不断扩散的深色湿痕,以及我鞋面上那几滴刺目惊心的血珠!
李承嗣站在原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渗血的衣摆,脸上没有丝毫意外或痛楚的表情,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那深潭般的眼眸抬起,再次看向蜷缩在墙角的我,里面依旧是一片死水般的平静,甚至……隐隐透出一丝诡异的了然。
就在这时,门口那片浓重的阴影里,无声无息地浮现出一个人影。是那个全程引我行礼、将我推进这间“洞房”的喜婆!
她那张涂得惨白的脸上,厚厚的脂粉也盖不住深刻的皱纹。此刻,那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一双浑浊的眼睛,在昏暗摇曳的烛光下,闪烁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非人的亮光,直勾勾地钉在我身上。
她咧开涂得猩红的嘴唇,露出一个极其僵硬、极其诡异的笑容。那笑容扯动着她松弛的面皮,像一张劣质的画皮在抖动。干涩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着朽木,一字一顿,清晰地敲打在我濒临崩溃的神经上:“少奶奶,莫怕。”
“少爷先前交代过,”
“这阴胎啊……”
她咧开的嘴,在烛光下像一道淌血的豁口,
“得在阳世里……安安稳稳地怀。”
本章节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