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我梗着脖子,对爹娘说:“我要娶她。”
爹气得浑身发抖,扬手要打我,最终那一巴掌却狠狠扇在了自己脸上。娘抱着我哭,说我这孩子是被迷了心窍,说娶了这种不明不白的女子,是要折寿的!可我那时铁了心,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最终,爹娘拗不过我,或者说,是拗不过那仿佛既定命运般的安排。没有三媒六聘,没有吹打花轿,只在那个残霞彻底褪尽的夜晚,我对着天地牌位,和一身红衣依旧的鲁公女,磕了三个头,算是成了亲。那一夜,我的新房红烛高燃,烛光映在她白皙的脸上,却泛不起一丝暖意。她端坐在床沿,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玉像。
婚后,日子过得异乎寻常的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寡淡。鲁公女不言不语,白日里总是坐在窗边,静静地望着窗外,眼神空茫,不知在看些什么。她不食人间烟火,从不与我们一同吃饭。她似乎也不需要睡眠,至少,我从未见过她躺下。她行动间几乎没有声音,像一抹游弋的影子。
而我的身体,果然如爹娘所预言的那样,开始出了问题。起初只是容易疲倦,走几步路就喘气,后来便日渐消瘦下来,脸色也变得蜡黄。爹娘请了郎中来,郎中搭了半天脉,也只是摇头,说是先天不足,气血两亏,开了几副补药,吃下去却如同石沉大海,不见半点起色。
也就在我开始消瘦不久,鲁公女却有了新的举动。每到深夜,万籁俱寂之时,她便会悄无声息地起身,去到那间狭小、被烟火熏得发黑的厨房。我开始并不知道,直到有一次起夜,看见厨房灶膛里透出微弱的火光,才好奇地凑过去看。
只见她背对着我,蹲在灶前,小小的泥炉上坐着一个我从未见过的、造型古拙的陶罐。罐子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细微的气泡,一股奇异的香气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那香气不像是寻常的药材或食材,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闻久了,竟让人有些头晕目眩。她极其专注地看着那陶罐,不时用一只小小的木勺,在罐里轻轻搅动。她的动作轻柔而虔诚,仿佛在进行某种古老的仪式。
过了一会儿,她盛出一碗汤,端到我面前。那汤色泽清亮,微微泛着金红,那股奇异的香气更加浓郁了。“喝了吧,对身子好。”她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听不出关切,也听不出命令。
我看着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又看了看那碗香气扑鼻的汤,心里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寒意。爹娘的警告言犹在耳,我这般日渐虚弱,是否真的与这诡异的妻子有关?这汤……我迟疑着,没有立刻去接。
她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那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最终,我还是在她无声的注视下,接过了碗。汤入口,味道竟出乎意料地甘醇,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温润力量,滑入喉咙,流入四肢百骸,那因虚弱而带来的沉重与寒冷,似乎真的被驱散了些许。
自那以后,夜夜如此。她总在深夜为我煨汤,而我,在最初的疑虑之后,也渐渐习惯了这深夜的一碗暖意。我的病情没有好转,依旧虚弱,依旧消瘦,但似乎也没有立刻恶化死去。只是有时,我会在夜半醒来,看到她不在身边,厨房方向传来细微的动静,以及那萦绕不散的奇异香气,心里便会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混杂着依赖、恐惧,以及一种沉沦的无力感。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一个月圆之夜。那晚的月亮大得惊人,圆得狰狞,清冷的光辉透过窗纸,将屋内照得一片惨白。我不知为何,心中烦闷难当,迟迟无法入睡。快到子时,身边的鲁公女又如常般悄无声息地起身,下了床,走向厨房。
鬼使神差地,我这次没有像往常一样闭眼等待,而是偷偷地跟了上去。我赤着脚,踩在冰凉的泥地上,屏住呼吸,挪到厨房那破旧的门边,透过一道宽宽的门缝,向里窥视。
月光与灶膛里跳跃的火光交织在一起,将厨房切割成明暗交织的碎片。鲁公女背对着我,依旧蹲在那个小泥炉前,古拙的陶罐里冒着咕嘟咕嘟的热气。然而,今晚的景象,却与我之前起夜偶然瞥见的截然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