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转向李郎,那目光里竟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期待?“你前九世皆于此地遇她,每一世,一身血肉皆沦为她的资粮,助她修行。你且看——”他袖袍一拂,那紫金钵盂骤然放出毫光,一幕幕景象如同水纹般荡漾开来:荒山,古寺,行路的僧人……每一次,都是不同的面容,却有着与李郎一般无二的魂魄气息,最终,皆倒在我这具白骨骷髅之旁,血肉模糊。那画面里的“我”,眼窝中跳跃着贪婪的鬼火。
我浑身冰凉,想尖叫,想否认,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钵盂映出的,是我自己都快要遗忘的、最初的本相与饥渴。
“此乃白骨夫人,专食人气血精魂。你十世功德,已被她坏了九世。”和尚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如同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这一世,当归正道了。”
李郎——不,金蝉子——他的脸色在瞬间变了几变,从惊愕,到茫然,再到一种极深的、仿佛从沉睡中苏醒的恍然。他缓缓转过头,看向我。那眼神,不再是我熟悉的温柔、怜惜,是乍闻真相的恐惧与愤怒,而是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悲悯与决绝交织的复杂。他周身开始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柔和却不容亵渎的光辉,宝相庄严,与我那贫寒的书生判若两人。
四周死寂,连风声都停了。我的心,如果那团跳动的幽火也能算作心的话,直直沉了下去,沉入无边冰窖。
他看了我许久,久到我以为下一刻那钵盂就会扣在我头上。终于,他开口了,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过往的疏离与坚定:
“既如此,这一世,便由我亲手度她。”
“李郎!”我终于冲破了那无形的禁锢,声音凄厉,带着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哭腔,“你信他?你宁可信这陌生和尚,也不信陪你三年的素素?!” 我想冲过去,想抓住他的衣袖,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却发现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我只能死死地盯着他,盯着这个我以为是凡夫俗子、愿与之白首的书生,这个转眼成了天上神佛、要亲手“度”我的取经人。
他没有回避我的目光,那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又有什么东西在凝固。他转向那和尚,双手合十,行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标准得刻板的佛礼:“请大师稍候。”
和尚微微颔首,闭目不语,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金蝉子一步步向我走来。他的步伐很稳,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魂魄之上。他周身那柔和的光晕,此刻对我来说,比最毒的日头还要灼人。我看着他抬起手,那曾为我描眉、为我呵暖、为我翻动书页的手,此刻指尖萦绕着璀璨而冰冷的金色佛光。
“不……不要……”我挣扎着,哀鸣着,周身妖气不受控制地逸散,屋内的桌椅杯盘开始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我这具精心维持的皮囊之下,白骨的本相若隐若现。
他的指尖,没有丝毫犹豫,点向了我的眉心,那最初被他拾起、拂去尘埃的地方。
没有预想中的剧痛,也没有魂飞魄散的冲击。那佛光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径直刺入了我魂魄的最深处。剜心之痛,莫过于此。可那痛的,并非肉体,而是我这三年来,一点点因他而构建起来的、关于“人”,关于“情爱”的全部幻梦。
无数纷乱的画面、声音、感受,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我的意识。那不只是这一世的书生李琅,还有前九世,那些模糊的、属于金蝉子的转世身影……他们临死前的恐惧、不甘,以及……一丝若有若无、跨越轮回的悲悯,尽数涌入。原来,那和尚并未全然说错。我的确凭借他的转世身修行,每一世都在汲取那纯阳的血肉魂魄。只是,我忘了,或者说,我选择性地遗忘了。
而这一世,为何不同?为何我竟生了妄念,想要陪他一生一世?
是因为他拾起我时,那纯粹的悲悯?是因为这三载晨昏,那点滴的温暖?还是因为……他那一声声“素素”,叫得太真,太沉?
金色的佛光在我“体内”流转,净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