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那些属于妖物的、阴暗污秽的妖力,同时也将那些属于“素素”的记忆、情感,一点点剥离、碾碎。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上面再无半分书生的迂讷,也无面对爱侣的温柔,只有一种完成某种神圣仪式的、绝对的平静。
我的视线开始模糊,皮囊如同褪色的画卷,片片剥落,露出底下森然的白骨。最后映入眼中的,是他收回手指,指尖那点佛光渐渐湮灭。他转身,对着和尚,声音无喜无悲:
“尘缘已了,师父,我们上路吧。”
和尚睁开眼,看了我这边一眼,那眼神依旧无波无澜。他点了点头,转身便走。
金蝉子,不,那取经人,跟随在他身后,再未回头。
小院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我,一具彻底失去所有伪装与力量的白骨,瘫倒在冰冷的尘埃里。眉心被洞穿的地方,没有伤痕,只余下一片空茫的冰冷。
阳光依旧暖暖地照着,如同三年前那个黄昏。
可我知道,有些东西,永远回不去了。
那被佛光净化过的魂魄核心,妖力尽散,却奇怪地残留着一丝纯粹的、不属于我的悲悯,以及……一抹他指尖的温度。
风吹过,院门吱呀作响。
远处,似乎传来梵唱,越来越远。
而我,只是这地上,一具无人再会拾起的枯骨。
我瘫在冰冷的尘土里,听着那梵唱声与脚步声一同远去,消失在风里。小院彻底静了下来,静得能听见阳光移动的声音,能听见尘埃落定的叹息。我这副骨架,失去了所有妖力的维系,再也支撑不起任何形状,只是散乱地堆叠着,像从未被拼凑起来过一样。
眉心处,那被佛光洞穿的地方,空荡荡的。没有痛楚,也没有伤痕,只有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虚无。那里曾寄存着我因他而生的所有妄念,所有属于“素素”的悲喜,此刻,都被那根手指,那带着他温度与决绝的手指,一并攫走了。
不,并非全部。
有些东西,像是被那过于纯粹的佛光灼烧后,残留下的最顽固的印记,无法被彻底净化。那不是妖气,不是怨恨,甚至不是爱。那是一种……了悟。混杂着一丝他留下的、冰冷的悲悯,和我自己百年来求而不得的执念,共同炼化出的,一颗类似“心”的东西。它在我空荡的胸腔里,微弱地搏动,提醒着我,我“存在”过,不仅仅是一具骸骨。
风大了些,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从我肋骨间穿过。云层聚拢,遮住了那蜜糖般的夕阳,天色迅速暗沉下来。雨,开始落下。起初是细密的雨丝,很快便成了滂沱大雨。
雨水冲刷着我的骨头,洗去这三年沾染的尘埃,也洗去李郎残留的气息。冰冷的雨水灌进我空洞的眼窝,顺着脊柱流淌,像是在为我这荒诞的一生,做一场无人观看的祭奠。我感受着雨水的力量,感受着大地深处的召唤。我的骨骼,在这天然的洗礼中,似乎变得轻了些,也干净了些。
雨下了整整一夜。
黎明时分,雨停了。天边泛起鱼肚白,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我的骸骨被雨水冲得更加散乱,几乎要与这院落的泥土融为一体。
就在这时,我感觉到一种异动。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来自我自身,来自那空荡眉心处残留的印记,来自胸腔里那点微弱的搏动。一丝极其纤细的、乳白色的生气,如同初春最早钻出地面的嫩芽,带着一种颤巍巍的勇气,从我的额骨深处,探了出来。
它太微弱了,仿佛一口气就能吹散。但它真实地存在着,不再是依靠吞噬他人气血修炼来的妖力,也不再是依附于书生温暖而模拟出的活气。它源于被“度化”后的空无,源于那场冰冷大雨的洗礼,源于我自己——这具白骨,对“生”的最后一点,也是最纯粹的一点渴望。
这缕生气,温柔地缠绕着我的骸骨,所过之处,并未让白骨生肌,却奇异地抚平了百年风霜刻下的细微裂痕,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属于我自身的宁静。我忽然明白了金蝉子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