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红嫁衣的颜色似乎在褪去,华丽的拔步床也开始扭曲、淡化。
“娘!”我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什么。
指尖却只穿过一片冰凉的、无形的空气。
灯焰猛地向下一挫,随即恢复正常,恢复了那豆大的、昏黄的光。墙壁上的影子也停止了狂舞,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屋子里,只剩下我和我娘。她依旧蜷缩在阴影里,低着头,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只有空气中那股淡淡的、奇异的腥甜气,和灯碗边缘那一点点几乎看不见的淡红痕迹,证明着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并非虚幻。
那一夜之后,我的世界彻底颠覆了。
我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单纯地视我娘为一个需要照顾的、神志不清的病人。那个灯影里穿着大红嫁衣、眼神清亮、吐字清晰的女子,像一枚烧红的烙铁,在我心底烫下了深深的印记。“真相”两个字,带着钩子,日夜不停地抓挠着我的心肝。
娘的话犹在耳边——“别再轻易动用此法”。警告是明确的,带着深切的忧虑。可越是禁止,那诱惑的毒藤就越是疯狂地滋长。一滴血,一炷香……能与另一个清醒的、似乎知晓一切的“娘”对话。这念头像鬼魅般缠绕着我,尤其在看到娘又恢复那浑浑噩噩的状态,对着墙角喃喃自语,或是毫无缘由地对我又打又骂时,那种想要再次触碰“真相”的渴望,就几乎要破膛而出。
我试图从娘日常疯癫的呓语里拼凑线索。她有时会反复念叨几个模糊的词:“绣楼”、“后花园”、“黑衣服的人”、“哥哥”……有时又会突然唱起不成调的、旋律古怪却隐约透着雅致的曲子,那绝不是我们这山沟里会有的山歌。这些碎片,非但不能满足我,反而更加印证了灯影里那个“娘”的说法,让我心头的疑云愈发浓重。
我究竟是谁?娘的身世背后,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和危险?爹的死,真的只是意外吗?
这些疑问日夜啃噬着我,让我坐立难安。
终于,在一个爹的忌日,天上飘着细密冷雨的午后,那股压抑已久的冲动,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娘因为雨天阴冷,旧伤(或许是疯病带来的臆痛)发作,早早蜷在炕角睡下了,呼吸沉重而不规则。屋里光线晦暗,弥漫着潮湿的土腥气和娘身上那股经年不散的、混合着草药与衰朽的气味。那盏油灯,就放在离炕不远的旧木桌上,灯油是昨日我刚添的,清亮亮的。
我的心跳得又快又乱,像揣了只受惊的兔子。手脚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凉,指尖却在微微颤抖发热。我蹑手蹑脚地走到桌边,拿起那根冰冷的缝衣针。
针尖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一星寒光。
我学着那夜娘的样子,将左手食指伸到灯碗上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狠心将针尖刺了下去。
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
睁开眼,血珠已经从指尖冒了出来,圆润,殷红,带着我体温的热度。
它滴落了。
“嗒。”
和那夜一样,轻不可闻的一声,落入灯油。
“轰——!”
灯焰骤然暴涨,窜起半尺高,颜色竟透出一种诡异的、近乎青白的光亮!整个屋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照得一片惨白,墙壁、家具、炕上娘沉睡的轮廓,所有影子都被瞬间拉长、扭曲,张牙舞爪地扑向四面八方,仿佛整个空间都要被这狂暴的光影撕裂开来!
比那夜更响亮的爆鸣在耳边炸开,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强光中,那穿着大红嫁衣的身影,再一次浮现。
但这一次,完全不同!
她没有端坐在拔步床上,而是直挺挺地站在离灯焰极近的地方,几乎是紧贴着那跳跃的火光。那身华美的嫁衣,在青白光芒的映照下,红得触目惊心,仿佛刚刚浸过鲜血。凤冠下的脸,依旧是我娘年轻时的容颜,却毫无那夜的沉静端庄,反而是一片骇人的惨白。不,不仅仅是白,那白里透着一股死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