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色不变:“龙当家消息灵通。”
“龙门滩是漓江咽喉,南来北往的消息,比鱼还多。”龙啸天身子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顾寒声让你来找我,什么事?”
林夙从怀中取出那枚金叶子,上前三步,放在龙啸天椅旁的木几上。
金叶子在晨光下灿灿生辉,“顾”字印记清晰可见。
龙啸天瞥了一眼,没碰:“顾家的东西。还有呢?”
林夙又取出那张纸条,展开,放在金叶子旁。
龙啸天的目光落在纸条上。
那八个字,像八根针,扎进他眼里。
“故人之子,可托生死。”
落款:顾北。
空气凝固了。
龙啸天盯着那张纸条,足足十息没动。他缺了两指的手缓缓握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周围汉子察觉到当家的异常,都屏住呼吸。
终于,龙啸天抬起头,看着林夙,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顾北……顾侍郎的儿子?”
“正是。”
“他还活着?”
“活着。在京城,有些不便。”
龙啸天笑了,笑声干涩:“不便……是啊,顾侍郎当年也不便,但还是要管闲事。”
他站起身。个子不高,但骨架宽大,站起来自有一股威势。
“二十一年前,我二十三岁,在漓江跑船。”龙啸天走到木几旁,拿起那枚金叶子,在指尖摩挲,“那年大旱,漓江水浅,货船难行。桂林府下令:所有船户,按船大小缴纳‘疏浚银’。我家三条船,要交一百二十两。”
他顿了顿:“我爹不肯,说这是巧立名目。三日后,官府来人,说我爹私藏兵械、图谋不轨,当场锁拿。我娘去衙门喊冤,被衙役推倒,头撞在石阶上……没救过来。”
“我爹在牢里被用了刑,断了三根肋骨,出来时只剩一口气。他临死前跟我说:龙家世代在漓江讨生活,没做过亏心事,凭什么?”
龙啸天转身,盯着林夙:“你说凭什么?”
林夙沉默。
“就凭他们手里有刀,有印,有王法!”龙啸天声音陡然提高,“我卖了船,葬了爹娘,拎着把刀去府衙。杀了三个衙役,重伤一个师爷,最后被三十多个兵围住——那时我想,死了也好,下去跟爹娘团聚。”
“然后顾北出现了。”他眼神飘远,“他那时是钦差,路过桂林。听说了这事,亲自到牢里见我。我说:要杀就杀,别废话。他说:你不该死,该死的是那些贪官污吏。”
“他查了三天,查出桂林知府和户部郎中勾结,私吞‘疏浚银’三万两。他罢了知府的官,斩了那个郎中,把我的案子翻了。”龙啸天深吸一口气,“出狱那天,他给了我十两银子,说:好好活着,别再做傻事。”
“我问他:活着有什么用?我爹娘能活过来吗?我的船能回来吗?他说:活着,才能等到公道。”
龙啸天捏紧金叶子,锋利的边缘割破了他的指尖,血渗出来,染红金子。
“我信了。我在漓江上打渔、摆渡,想等个公道。”他冷笑,“等了两年,顾北回京了。新来的知府是原来那个郎中的门生。他倒是没直接动我,只是让我‘活不下去’——不许我打渔,不许我摆渡,不许我在桂林地界讨生活。”
“我去了柳州,去了梧州,都一样。最后我明白了:顾北给的公道,只管一时。他走了,公道就没了。”
“所以我回了龙门滩。”龙啸天摊开手,“在这里,我就是公道。”
他看向林夙:“现在,顾北的儿子让你来找我,还说什么‘可托生死’。林夙,你告诉我——凭什么?”
问题抛出来了,尖锐,沉重,带着二十一年的血和恨。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林夙身上。
杜衡手心冒汗。这个问题答不好,今天可能走不出这个水寨。
林夙沉默了三息。
然后他抬起头,直视龙啸天:“凭三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