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沈惊鸿是在一阵肉香中醒来的。
她睁开眼,意识还有些混沌。
身上盖着家里唯一那床厚实的棉被,而自己,竟然睡在床上。
床边的地铺空着,那个高大的身影不见了。
她猛地坐起身,心口骤然一空。
“醒了?”
门口传来顾野低沉的声音,他端着一个豁口的瓦罐走进来。
男人身上还带着清晨未散的寒气,以及野鸡汤那不容置喙的香味。
“趁热喝,补补。”
他把瓦罐重重地放在桌上,眼神却不自然地飘向了墙角,耳根悄无声息地漫上了一层暗红。
沈惊鸿的记忆瞬间回笼。
昨晚的一切,她抱着他说的那些话,还有……她竟然在他怀里睡着了。
是他把自己抱到床上的。
脸颊“腾”地一下就烧透了,像被火燎过。
她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你的伤……还疼吗?”
“不疼。”顾野答得斩钉截铁,“你那药,好东西。”
他大步走到她面前,极其自然地伸出大手,先探了探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
确认不烫。
“没烧,那就好。”他嘟囔了一句。
这副笨拙又强硬的关心模样,让沈惊鸿心里又气又软,那点残存的羞赧被甜意所取代。
她掀开被子下床,走到他身边,不容分说地拉起他受伤的手臂,开始解布条。
伤口已经止血,在药粉的覆盖下,有了愈合的迹象。
沈惊鸿暗自松了口气。
她重新拿出那个珍贵的白瓷瓶,又给他撒了一层药粉,再换上干净的布条,仔仔细细地重新包扎。
她的动作轻柔又专注,长长的睫毛垂着,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
顾野就那么站着,身体僵直,一动不动地任她摆弄。
目光却无法自控地,落在了她白皙的脖颈和那若隐若现的精致锁骨上。
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这小媳妇儿,真他娘的带劲。
“好了。”
沈惊鸿包扎完毕,一抬眼,正好撞进他那双满是侵略性的深邃眼眸里。
心跳,瞬间乱了章法。
她慌忙移开视线,推了他一下:“快……快喝汤,要凉了。”
……
晚上,等顾野从工地回来,吃过晚饭。
沈惊鸿一反常态,没有去收拾碗筷。
她点亮了那盏昏黄的煤油灯,把破旧的方桌擦了三遍,擦得干干净净。
然后,她从自己那个宝贝木箱里,郑重地拿出了纸和笔。
那是顾野上次从县城给她买回来的,她一直没舍得用。
“顾野。”
她看着他,一双眼睛在灯光下亮得惊人。
“我……我教你认字吧。”
顾野正靠在墙边,叼着根草棍剔牙,浑身都是那股懒散的痞劲儿。
听到这话,他剔牙的动作停住了。
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难以捉摸。
“我一个大老粗,学那玩意儿干啥?能当饭吃?”
他嘴上说着不在乎,眼神却微不可查地闪烁了一下。
“能。”
沈惊鸿定定地看着他,语气无比坚定。
“以后你要做生意,要看账本,不识字怎么行?会被人骗的。”
她顿了顿,声音放得极柔,像是在说一个秘密。
“而且,我想让你……看看我看的那些书里,到底写了些什么。”
最后一句话,不是羽毛,是钩子。
精准地,勾住了顾野心底最深的那根弦。
“文盲”这个身份,是他最坚固的伪装,却也是他在她面前,唯一会感到自惭形秽的软肋。
他可以不在乎全天下人的看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