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整个红旗村都睡死了过去,只有村东头那座新起的青砖房,还透着一豆光。
新房里。
沈惊鸿正踮着脚,仔仔细细地给顾野整理着衬衫的领口。
灯光描摹着她专注的侧脸,手指白皙得晃眼。
“真的……要这么去?”
她的声音里有藏不住的紧张。
沈惊鸿已经不是那个只会怕的沪上娇小姐了。
她知道,今晚这一趟,是他们夫妻俩画下那张蓝图的第一笔,是地基。
顾野垂下眼,看着妻子眼里的担忧,伸出布满厚茧的大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指尖。
“放心。”
他的声音很低,却像秤砣,一下子坠进了沈惊鸿的心里。
“你今晚,就当个锯了嘴的葫芦,看戏就行。”
顾野嘴角翘起一个痞气的弧度。
“让他们瞧瞧,我顾野的媳妇儿,是什么样。”
沈惊鸿的心脏,被他这句话撞得重重一跳,脸颊发烫,轻轻“嗯”了一声。
他负责开山,她负责镇场。
这是他们的第一仗。
顾野松开她的手,从桌上拿起一个油纸包,另一只手拎起一瓶用红纸封着口的西凤酒。
钱胖子从县里供销社内部搞到的硬通货。
对付李大山这种人,光凭一张嘴可不行。
“走了,媳妇儿。”
顾野冲她一扬下巴,眼底的光,比这屋里的灯亮得多。
“会会咱们的父母官。”
李大山的家在村子正中,也是青砖房,虽然旧,但足够气派。
人还没到院门口,一股子肉香混着酒气,就从门缝里钻了出来。
院里,李大山的婆娘正收拾桌子,看见顾野和沈惊鸿一前一后地走进来,眼睛先是落在了那瓶西凤酒上,脸上的褶子立马笑成了一朵菊花。
“哎哟,顾野!还有惊鸿也来了!快,屋里坐!”
顾野像是没听见,眼皮都没抬,径直跨进了堂屋。
屋里,李大山剔着牙,满脸油光。
桌上一片狼藉,剩了半盘花生米,一碗炖肉的油汤还没收。
他看见顾野,眼神没什么波动,可当他看见顾野身后站着的沈惊鸿时,那双小眼睛里瞬间迸出的光,是男人看一件漂亮物件时,想占为己有的贪婪。
但他这股劲儿还没起来,就撞上了顾野看过来的眼神。
那眼神黑沉沉的,没什么情绪,却让李大山后颈一凉。
他立刻收回目光,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
“顾野啊,稀客啊。”
李大山端起村支书的架子,慢悠悠地问。
顾野像是没看见他那点龌龊心思,大马金刀地在八仙桌旁坐下,把酒和油纸包往桌子中央一放。
“砰。”
一声闷响。
李大山的心跟着跳了一下。
“知道李叔您辛苦,我带媳妇儿过来瞧瞧您。”
顾野说着,偏头看了身侧的沈惊鸿一眼。
沈惊鸿立刻领会,声音柔柔地喊了一声:“李支书。”
这一声,像山涧里的泉水,清凌凌的,刮得李大山心里痒痒的。
他连忙摆手:“哎,惊鸿侄媳妇,叫叔!叫叔就行!”
“我媳妇儿脸皮薄,不懂咱村里的规矩。”
顾野懒洋洋地开了口,一句话把李大山的亲近堵死,顺便宣示了主权。
“李叔,今天来,有件事想求您。”
李大山呷了口剩茶,眼皮抬了抬,目光在桌上那瓶酒上溜了一圈,心里跟明镜似的。
“说。”
“我跟惊鸿这日子,您也看到了,刚过起来。”
顾野的手指,在油腻的桌面上,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着。
“她一个城里来的文化人,总不能真跟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