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在桌面上投下一小圈惨淡的光晕。
刘云欣赏蔻丹的手指停住了。
她抬起眼,那点笑意已经彻底从脸上消失,只剩下不耐。
“惊鸿,你配不上。”
那五个字,不重,却让客厅里瞬间没了声音。
窗外弄堂里,邻居收音机咿咿呀呀的沪剧唱腔,自行车清脆的铃声,都变得遥远起来。
沈惊鸿缓缓转过头,看着眼前这个刚才还对她嘘寒问暖的女人。
“你说什么?”
刘云抱着胳膊,身体向后靠在沙发背上,嘴角撇成一个刻薄的弧度。
“我说,你配不上王家的公子。”
“但你这层身份还有用。你下乡前的档案是清白的,又是沪上出去的知识青年,王家看中的就是这个名声。”
她的话语像一把生锈的锯子,不快,却一下一下,拉扯着沈惊鸿最后一丝关于“家”的幻想。
“所以,你让我回来,就是为了这个?”
沈惊鸿的声音在抖。
不是害怕,是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意。
“不然呢?”
刘云嗤笑一声,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你真以为你爸病得要死了?那是为了让你赶紧回来,不让你在乡下跟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耽误了正事!”
“你弟沈伟的工作,你爸在厂里的位置,都指望着你这门亲事了!”
“沈惊鸿,你总要为这个家做点贡献吧?你下乡这几年,家里为你操了多少心?现在是到你回报的时候了!”
每一句话,都是一重枷锁。
用“孝道”,用“亲情”,用“家庭责任”,要将她活活捆死。
沈惊鸿的视线落在桌角那张蒙了尘的黑白全家福上。
照片里,年幼的她被生母抱在怀里,笑得天真烂漫。
她的心脏猛地一抽,那股冷意终于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她不抖了。
连眼泪都没有。
“我的婚姻,我做主。”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我已经是顾野的妻子,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
刘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站起身,指着沈惊鸿的鼻子。
“你做主?你拿什么做主?拿那个乡下泥腿子的拳头吗?”
“沈惊鸿我告诉你,这事由不得你!明天王副主任家的人就要来相看,你今天晚上就给我好好想清楚,是让全家跟你一起倒霉,还是风风光光地当你的官太太!”
“至于那个姓顾的……”
刘云的视线转向杂物间的方向,满是鄙夷。
“打发一个乡巴佬,一百块钱,足够了。”
话音未落。
“吱呀——”
杂物间的门被推开了。
那声音在剑拔弩张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顾野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几乎堵住了整个门框,将昏暗的光线都截断了。
他脸上没有了那副憨厚的笑,也没有乡下人进城的局促。
他甚至没什么表情。
只是平静地扫过刘云。
刘云被他看得后背窜起一股凉气,喉咙发紧。
但她很快就稳住了心神,一个乡下人,还能翻了天不成?
顾野没有理她。
他一步一步地走过来,皮质的解放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咚、咚、咚”的沉闷声响,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人的心跳上。
他走到桌边,没看沈惊鸿,也没看刘云。
他伸出那只布满硬茧的大手,拿起了那张黑白全家福。
他的拇指,在照片上那个笑容灿烂的小女孩脸上,极其缓慢地,摩挲了一下。
然后,他抬起眼,看向刘云。
“卖女儿,换前程。”
他声音很低,带着京城口音特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