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浦江上霓虹倒影破碎。
和平饭店的顶级套房里却温暖如春。
厚重的猩红窗帘将外界的浮华彻底隔绝,只留下一室暖黄的灯光。
浴室里哗哗的水声刚刚停歇。
沈惊鸿抱着膝盖蜷在柔软的沙发上,身上裹着顾野宽大的外套。
衣料上还残留着他独有的清冽气息,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霸道温度。
她脑中一片混乱。
京城顾家、继承人、仇敌、下乡避祸……
这些词汇每一个都像从话本里蹦出来的,与她过去二十年的平凡人生相距十万八千里。
可现在,它们却和眼前这个男人她的丈夫紧紧纠缠在一起。
她不怕危险。
在说出“你的命是我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做好了迎接风暴的准备。
她只是心疼。
心疼他一个人在红旗村,顶着“顾二愣子”的名头,懒散痞气地过了那么多年。
他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背后,究竟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孤独和算计?
水声彻底停了。
顾野赤着上身从浴室走出,腰间只围了条白色浴巾。
古铜色的肌肤上还挂着水珠,在灯光下反射着健康光泽。
那些纵横交错的肌肉线条充满了原始野性的爆发力,像一头蛰伏的猛兽。
他拿着干毛巾走到沙发前,弯下腰,笨拙却温柔地给沈惊鸿擦拭湿发。
粗糙的指尖带着常年握刀留下的薄茧,擦得她头皮微疼。
但那份小心翼翼的温柔却像暖流,瞬间熨帖了她纷乱的心。
“想什么呢?魂都飞了。”
顾野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沐浴后的慵懒。
沈惊鸿抬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高挺的眉骨,深邃的眼窝,那双平日里总带着痞气的眼睛,此刻在温暖灯光下显得格外认真。
她的目光落在他左边眉尾那道几乎看不见的浅色疤痕上。
试探性地伸出手指,轻轻触碰。
顾野身体瞬间僵住。
那道疤,是他少年轻狂时在京城地下搏命中留下的,离眼睛只差分毫。
那是他无数次生死边缘经历的其中一次,是他“活阎王”勋章的组成部分。
从未有人敢触碰它。
也从未有人用这样心疼的眼神看过它。
沈惊鸿的指尖很凉,轻如羽毛,却带着千钧之力,瞬间击溃了他用冷硬筑起的高墙。
“疼吗?那时候。”
她轻声问道。
顾野喉结滚动,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忘了。”
怎么可能忘记。
皮肉被利刃划开,鲜血糊住眼睛的感觉早已刻进骨子里。
但他不能说。
不能把自己世界的血腥黑暗完整摊开在她面前,那会吓到她。
沈惊鸿收回手,没有追问。
她知道他不想说,她也不需要知道那些细节。
她只需要知道,从今往后她会陪着他,就够了。
“顾野,我爷爷沈长清,还有那个叫的地方,你知道些什么对吗?”
她换了个话题。
她很聪明,从顾野听到“抚松”二字时的瞬间反应就猜到了。
顾野停下擦头发的动作,将毛巾随手搭在沙发背上。
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转身从行李里翻出一张折叠得有些旧的全国地图,在宽大茶几上铺开。
那是一张军用地图,比市面上任何地图都要详细。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最后精准落在东北版图上一个被群山环绕的小点。
“吉林,抚松。”
他点了点那个地名,墨色眼眸深不见底。
“这个地方在七十年代只有一个单位最出名抚松林业局下属的第十七林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