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庄不接话。
目光从他歪斜的官帽,缓缓扫到垂首的范文程。
脸色冷得像殿外的冰雪,没半分波澜:“范大人,你是三朝老臣,见的风浪多。”
“倒说说,该怎么办?”
范文程捏着胡须的手一顿。
飞快瞥了眼佟图赖——后者正瞪着他,形同逼宫。
他喉结滚了滚,声音放缓:“太后,佟大人说的是实情。”
“只是立储事关重大,蒙八旗属意皇长子,说他年纪大稳局。”
“汉八旗重‘长幼有序’,怕坏了规矩……”
“规矩?”
孝庄突然打断。
指节重重叩击灵柩,声响沉闷:“若只讲长幼规矩,皇太极当年凭什么接过代善的旗?”
她身子前倾,声音斩钉截铁:“哀家早定了,皇三子玄烨。”
佟图赖眼睛骤亮,连忙往前凑:“太后英明!玄烨皇子天资聪颖,小小年纪就有圣贤模样!”
“臣保证,他继位后佟家必全力辅佐,绝不让大夏兵踏过山海关!”
“佟家?”
孝庄挑眉,声音淬着冰:“上个月你儿子佟养图在盛京强占民田。”
“逼得农户女儿跳井,你当哀家不知道?”
“你说的‘全力辅佐’,是想借玄烨的势,圈占盛京良田、让农户当奴才吧?”
佟图赖的笑意瞬间僵住。
冷汗顺着额角淌到脖颈,官服后背被浸透。
声音抖得不成调:“臣、臣教子无方!”
“臣这就还田立碑!佟养图那逆子,臣绑去祠堂打断腿赔罪!”
“绝不敢借新君谋私,求太后明察!”
范文程连忙起身,腰弯如弓。
声音恭顺:“太后,佟大人是急糊涂了,非有意谋私。”
“如今当务之急是办登基大典稳人心,佟公子的事,等大典后处置也不迟。”
“别扰了大局。”
孝庄瞥了他一眼,不再揪着过错不放:“登基大典定在三日后,一切从简。”
“但有一条,佟大人。”
“你儿子佟养图即日起禁足,没哀家的旨意不准出府。”
“别让他在大典前惹事,坏了玄烨的气运。”
佟图赖咬牙鼓腮,终究低头:“臣遵旨。”
孝庄话锋一转,语气沉了下来:“接下来谈入关。”
“皇上驾崩,入关计划推了半月,蒙古诸部第三次催了。”
“再不出兵,他们就反了。”
范文程叹气,满是愁绪:“太后,蒙古急的不是入关,是粮食!”
“大夏关了互市,他们的存粮只够撑到开春。”
“抢不到粮就会闯关内,到时候他们乱了,咱们的阵脚也会乱。”
“所以哀家要你们抢粮,不是死磕到底。”
孝庄眼神淬冰般扫过两人,指令干脆:“佟图赖,带三万满蒙骑兵从张家口入关。”
“你儿子留在盛京禁足,别让他去前线丢人。”
“尚之信,带三万汉八旗从山海关走。”
“遇着大夏火器营就避,他们的炮能轰碎甲胄,却轰不走粮车。”
尚之信喉结滚了滚。
本想说“山海关守军不足,三万汉八旗怕不够”,但迎上孝庄的眼神,话又咽了回去。
只躬身应道:“臣遵旨。”
“别光说遵旨。”
孝庄往前迈步,声音低得像悬在头顶的刀:“这次入关,见粮就装、见布就卷。”
“连百姓的米缸棉絮都别放过!”
“抢不到够蒙古过冬的粮,你们就别回盛京了。”
“佟图赖,你一等公的爵位,你儿子这辈子别想碰。”
“尚之信,你汉八旗的兵权,李之芳早等着接手。”
“你们俩,要么带粮回来,要么永远别回!
